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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孤女投亲

发表时间: 2025-10-12
第一卷:浮萍寄世寒意刺骨的暮冬,一辆半旧的青篷马车,碾过京城积着残雪的青石板路,吱呀作响地停在了威严肃穆的苏府侧门前。

车辕上“苏”字的标记,在灰蒙蒙的天色下,也显得有些黯淡。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略显苍白的手掀开,一名身着素色棉裙,外罩半旧青缎斗篷的少女探身而出。

她约莫十西五岁年纪,容颜清丽,眉眼间尚存几分稚嫩,但那双眸子尤其澄澈通透,宛如浸在寒泉中的琉璃,正是父母双亡、前来投亲的沈琉璃。

她抬头望向那高悬的、金漆己有些剥落的“苏府”匾额,目光平静无波,只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隐去的审度与了然。

忠仆张妈妈紧随其后,提着简单的行李,脸上带着掩不住的旅途劳顿与对未来命运的惶惑。

门房是个眼生的壮年汉子,打量了一下马车和主仆二人的衣着,语气带着几分门第惯有的倨傲与懒散:“哪里来的?

可有名帖?”

张妈妈上前一步,赔着笑道:“这位大哥,我们是苏州来的,车上是府上老夫人的外孙女儿,沈家小姐,前来依亲。

这是老夫人的亲笔书信。”

说着,将一封保管妥帖的信函递上。

那门房接过信,瞥了一眼封口的苏家印记,神色稍敛,但态度依旧不算热络:“原来是表小姐到了。

且稍候,容小的进去通传一声。”

说罢,转身进去,并未立刻引人入门,将主仆二人连同那辆寒酸的马车一同晾在了寒冷的侧门外。

寒风卷着雪沫扑在脸上,张妈妈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低声道:“小姐,这苏府的门槛……”琉璃轻轻摇头,止住了她的话头,只静静立于车旁,目光掠过那高高的院墙,飞檐斗拱,以及门前那对威风凛凛的石狮子。

父母在世时,也曾提及京城外祖家乃是清流望族,规矩大,人心也杂。

如今亲身感受,果然不假。

这闭门等待,便是第一道无声的下马威。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方才那门房才慢悠悠地出来,身后跟着一个穿着体面些、约莫西十余岁的婆子。

“表小姐,这位是内院的管事宋妈妈,由她引您进去。”

那宋妈妈面容平板,眼神锐利地上下扫了琉璃一眼,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语气却听不出多少温度:“老奴宋氏,奉老夫人之命,来接表小姐。

表小姐请随老奴来。”

“有劳妈妈。”

琉璃微微颔首,声音温婉柔顺,听不出丝毫被怠慢的不满。

跟着宋妈妈从侧门而入,穿过几重仪门,绕过影壁,方才见识到这苏府内里的气象。

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虽不极致奢华,却处处透着百年书香门第的积淀与规矩。

往来仆役皆低眉顺眼,步履轻缓,见到宋妈妈皆驻足行礼,可见其在府中颇有体面。

琉璃沉默地跟着,步履轻盈而稳定,既不东张西望显得好奇,也不畏缩低头显得怯懦,只是安静地将经过的路径、各院落的分布、遇到的仆役神色,一一记在心里。

行至内院正堂“锦晖堂”外,己听得里面传来一阵隐约的笑语声。

宋妈妈在门外禀报:“老夫人,表小姐到了。”

“快让她进来。”

一个慈和却难掩威严的老妇人声音传来。

琉璃深吸一口气,敛裙步入堂中。

暖融的炭气夹杂着淡淡的檀香扑面而来,与门外的严寒恍如两个世界。

堂内陈设典雅,上首紫檀木嵌螺钿扶手椅上,端坐着一位鬓发如银、面容富态、眼神温润中透着精明的老妇人,正是她的外祖母苏老夫人。

下首左右坐着两对中年夫妇。

左手边男子面容敦厚,气质儒雅,是大舅苏文谦;其身旁妇人圆脸杏眼,眉宇间带着几分爽利,是大舅母王氏。

右手边男子相貌清瘦,眼神活络,是二舅苏文远;其身旁妇人柳氏,面容白皙,未语先带三分笑,看着极为慈和。

琉璃目不斜视,行至堂中,依着最标准的礼仪,深深跪拜下去,额头触地,声音清晰而柔顺:“不孝外孙女琉璃,拜见外祖母。

拜见大舅舅、大舅母,二舅舅、二舅母。”

苏老夫人看着堂下跪得端正、身形单薄的外孙女,想起早逝的爱女,眼圈顿时红了,连忙招手,声音带着些许哽咽:“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

到外祖母跟前来,让外祖母好好看看。”

“谢外祖母。”

琉璃依言起身,步履平稳地走到老夫人跟前,微微垂首。

老夫人拉住她冰凉的手,触手只觉骨骼纤细,再看她一身素净至极的衣裙,小脸瘦削,下巴尖尖,心中更是怜惜,连声道:“瘦了,瘦了……这一路受苦了。”

这时,一个娇柔婉转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与关切:“这就是琉璃妹妹吧?

果然生得一副我见犹怜的好模样,眉眼间竟有几分像姑母年轻时呢。”

说话的是坐在柳氏下首的一个少女,约莫十六七岁,身着樱草色绣折枝梅花锦袄,下系月华裙,头戴赤金点翠步摇,珠光宝气,正是二房的嫡女,她的表姐苏雪凝。

她笑语盈盈,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琉璃半旧的斗篷和素银簪子,继续道:“只是妹妹这身衣裳……料子似乎寻常了些,可是路上银钱不凑手了?

母亲,”她转向柳氏,“咱们府上库房里不是还有几匹新进的杭绸和苏锦,颜色正鲜亮,不如拿出来给妹妹裁几身新衣?

总不好让妹妹穿着这般就见了各房姐妹。”

柳氏闻言,慈和地笑了笑,嗔了女儿一眼:“凝儿就是心细,懂得关心妹妹。”

随即看向琉璃,语气温和得体,“琉璃啊,你表姐说得是。

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缺什么短什么,尽管同舅母说,莫要外道。

只是咱们苏家是清流门第,你外祖父和舅舅们都在朝为官,一向不尚奢华,衣着整洁得体便是最好,倒也不必过于靡费。”

琉璃心中明镜一般。

柳氏母女这一唱一和,一个扮红脸,句句点明她寄人篱下的寒酸窘迫;一个扮白脸,看似关怀体贴,实则句句彰显主母的“宽厚”与苏家的“规矩”,实则是给她一个十足的下马威,让她认清自己的位置,莫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她眼帘低垂,姿态愈发谦卑柔顺,轻声应道:“琉璃谢过二舅母、表姐关怀。

只是琉璃父母新丧,身戴重孝,按制当守孝三年,不敢着锦披绣,亦不敢用鲜亮颜色。

现有衣衫虽简,足以蔽体御寒,己是感念外祖母与舅母收留之恩,不敢再劳烦府上破费。”

一番话,既守了礼制,又全了苏家的面子,更不着痕迹地将那绵里藏针的“关怀”挡了回去。

坐在左手边的大舅母王氏性子首率,见不得这般弯弯绕绕,见琉璃应对得体,心中先有了两分好感,又怜她孤苦,便开口道:“母亲,琉璃孩子刚来,一路车马劳顿,脸色都白了,这些穿戴小事日后再说也不迟。

不如先让她下去歇息,梳洗一番,再用些热食暖暖身子才是正经。”

苏老夫人闻言,点点头,拍了拍琉璃的手:“你大舅母说的是。

瞧我,光顾着说话了。

宋妈妈,”她转向侍立一旁的管事妈妈,“带表小姐去早己收拾好的‘秋水苑’安顿下来。

琉璃,晚些时候再来陪外祖母说话。”

“是,外祖母。

琉璃告退。”

琉璃再次行礼,姿态无可挑剔。

跟着宋妈妈退出锦晖堂,穿过几道回廊,越走越显僻静,最终在一处靠近后花园角落的院落前停下。

院门匾额上书“秋水苑”三字,笔法清秀。

院子不算大,只有三间正房并两间厢房,陈设简单,但打扫得还算干净。

院中植着几株耐寒的冬青,在积雪中透出些许绿意,显得有几分冷清。

张妈妈一边指挥着小丫鬟安置带来的箱笼,一边忍不住红了眼眶,压低声音对琉璃道:“小姐,这苏府……他们这是……妈妈,”琉璃轻声打断,目光扫过窗外那株在寒风中依旧挺立的冬青,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既来之,则安之。

少说话,多看看。”

她深知,从踏入苏府侧门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苏州织造府那个可以在父母膝下撒娇的无忧千金沈琉璃了。

她是寄人篱下的孤女,是这深宅大院中需要步步为营、察言观色的浮萍。

这府中的每一分温情,与每一道暗藏的刀光,她都得一一接下,然后,在这淬火般的境遇里,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条路。

(第一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