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头狗尸

午夜十一点，一只无头的拉布拉多犬魂魄走入我的宠物店。我认得它，龚小姐的爱犬。

如果是这样，那龚小姐恐怕...已遭遇不测......1我叫李子轩，

天生拥有一双不愿拥有的阴阳眼。这能力让我能窥见与我有缘之亲近者的魂魄，

它们或是留恋，或是执念，形态往往映照着临终的境遇。大学选择了兽医专业，

或多或少也与此有关——动物的灵魂，总比人类的要纯粹简单些。毕业后，我回到这座小城，

在毗邻新兴高档社区“君悦豪庭”的老街角落，开了这家“子轩宠物诊所”。生意不算火爆，

但靠着扎实的技术和还算耐心的性子，几个月下来，也积累了不少熟客，维持生计不成问题。

龚小姐和她的拉布拉多犬Lucky，便是这些熟客中的一员。龚小姐约莫三十岁，

住在“君悦豪庭”，妆容精致，衣着得体，生活优渥。她对Lucky极好，

定期带来驱虫、洗澡、做护理，事无巨细，反复叮嘱。

Lucky是只漂亮的浅黄色拉布拉多，性格温顺得不像话，每次见到我，

都会用它那湿漉漉的鼻子蹭我的手心，尾巴摇得像螺旋桨。人与狗之间，

渐渐也建立起了信任与熟稔。此刻，晚上十一点刚过，我正准备拉下诊所最后的卷帘门，

结束这疲惫的一天。空气中还残留着消毒水和动物饲料混合的熟悉气味。就在转身的刹那，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猛地攫住了我，不是声音，不是风，而是一种存在感的强行介入。

我僵硬地回头，看到了它。诊所门口昏黄的光线下，是Lucky那熟悉的身影轮廓，

浅黄色的毛发，健壮匀称的体型，尾巴甚至在以一种焦灼的频率轻轻摇晃。然而，

本该是头颅的位置，空空如也，只有一片虚无的、不断微微波动的残缺灵体。无头犬魂。

我的呼吸骤然停滞，心脏像是被冰手攥紧。无头的魂魄……这意味着身首分离，死于非命，

而且死亡时间极短，头颅的灵体还未与身体重新聚合，或者，头颅被刻意处置，

导致了魂魄形态的永久残缺。Lucky！是龚小姐的Lucky！

它怎么会……以这种形态出现在这里？巨大的惊骇过后，是如同潮水般涌上的不祥预感。

龚小姐独居，只有Lucky相伴。爱犬遭此惨祸，主人岂能安然无恙？这无头的魂魄，

分明是刚离世不久，执念未消，它找到我这里，是因为我与它之间的那点“亲近”，

它认得我，它……在寻求帮助？那无头的Lucky魂魄，似乎确认了我能看见它，

焦躁地原地踏了一步，灵体转向“君悦豪庭”小区的方向，又猛地回“头”，

那股强烈的、试图引导我去的意念，如同实质般撞击着我的感官。

它残缺的形态在夜色中散发着无声的哀鸣与极致的热切。不能再耽搁了！我强迫自己冷静，

迅速掏出手机，手指微颤地按下110。“喂，你好，我要报警。‘君悦豪庭’小区，

我怀疑里面可能发生了命案，或者即将发生！请你们立刻派人过来！越快越好！

”我语速极快，尽量清晰地表达，却无法提供更具体的门牌号。挂断电话，

我看了一眼那依旧等在原地、无声催促的无头犬魂。“走，Lucky，带我去！

”我低声道，仿佛它能听见这跨越了生死的交流。我利落地锁好店门，

几乎是奔跑着穿过冷清的街道，冲向那片灯火通明却在此刻显得格外阴森的高档小区。

小区门禁森严，电动栅栏门紧闭，岗亭里亮着灯，门卫老张正打着哈欠。“李医生？

这么晚了，有事？”老张探出头，脸上带着困意。我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挤出一个尽可能自然的笑容，晃了晃空着的手，仿佛拿着什么东西：“张师傅，还没休息啊。

龚小姐家的狗有点急症，打电话让我赶紧送点药过去，耽搁不得。”老张哦了一声，

显然认得我这个常进出给宠物看病的兽医，不疑有他，按动了遥控器。栅栏门缓缓滑开。

我道了声谢，侧身闪了进去，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一进入小区，

那种被引导的感觉更为清晰。无头的Lucky魂魄在我前方几步之遥飘行，速度不快，

确保我能跟上。它穿过精心修剪、在夜色中显得墨绿的草坪，

绕过已经停止喷水、只剩下黑色池底的中心喷泉，最终停在一栋外观气派的单元楼下。

我抬头，这是小区里位置最好的楼王单元，龚小姐家就在十二楼。

跟着Lucky的魂魄进入电梯，按下十二楼的按钮。电梯平稳上升，狭小的空间里，

只有我粗重的呼吸声和LED数字不断跳动的细微声响。那无头的犬魂就静默地立在一旁，

冰冷的灵体仿佛让四周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度，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着我。十二楼到了。

电梯门无声滑开。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异常安静，

只有头顶的感应灯洒下苍白的光晕。

Lucky的魂魄毫不犹豫地飘向右侧那扇厚重的深色防盗门——1203。我屏住呼吸，

放轻脚步，走到门前。首先侧耳，将耳朵小心翼翼地贴上冰凉的门板。起初是一片沉寂，

仿佛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随即，一些细微的、被门板过滤后的声响，

如同毒蛇般钻入我的耳膜。粗重的、属于男性的喘息声，

带着一种运动后的疲惫和……某种亢奋？其间，夹杂着断断续续的、被压抑着的女性闷哼声。

那声音……不像是欢愉，反而透着一股挣扎的、痛苦的意味，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嘴。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直沉到冰冷的深渊。报警时的猜测，Lucky的无头魂魄，

此刻门内这诡异的声音……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可怕的结论——龚小姐正在遭受侵害！

很可能生命危在旦夕！情急之下，担忧压倒了一切谨慎。我来不及思考更多，握紧拳头，

用尽全力敲响了房门！“咚咚咚！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在死寂的走廊里炸开，

显得格外突兀和惊心。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大约五六秒，

每一秒都如同煎熬。然后，传来了趿拉着拖鞋走近的脚步声，有些拖沓，带着不耐烦。

门锁“咔哒”一声转动。门开了。一个男人出现在门口。大约三十五六岁，身材高大，

穿着丝质睡袍，领口敞开着，露出部分结实的胸膛。他头发凌乱，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眼神里充满了被打扰的极度不耐烦，以及一丝未褪去的、带着戾气的亢奋。“谁啊？

他妈的大晚上的！找谁？”男人语气冲得很，带着明显的火气。我的目光急速越过他，

试图看清屋内的情形。客厅灯光暧昧，视线被男人的身体挡住大半，

只能看到局部昂贵的家具和陈设。联想到刚才听到的声音和Lucky的无头魂魄，

一股热血猛地涌上头顶，几乎让我失去理智。“龚小姐呢？你把她怎么了？！”我厉声质问，

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嘶哑。男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会直接问龚小姐，

随即脸上的不耐烦更盛：“你谁啊？找小龚干什么？她没事，我们好得很……”他试图搪塞，

甚至想关门。“好得很？”他话语里的敷衍和屋内可能正在发生的暴行形成鲜明对比，

怒火和一种保护弱者的冲动瞬间淹没了我的理智。在他话音未落、注意力稍有分散的瞬间，

我猛地一拳挥出，凝聚了所有惊惧和愤怒的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他毫无防备的下颚上！

“呃啊！”男人痛哼一声，猝不及防之下，踉跄着向后倒去，后脑勺“咚”地一声闷响，

重重磕在门厅与客厅交接处那坚硬的墙壁棱角上。他身体一软，顺着墙壁滑倒在地，

没了声息。2一拳放倒男人，我立刻侧身冲进屋内。客厅里灯光调得昏暗，

营造出一种暧昧不明的氛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得有些过分的香薰气味，

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铁锈的血腥味？还有一种……冰冷的，

属于冰箱常开常闭的独特气息。“龚小姐！龚小姐你在哪？你没事吧？”我大声喊道，

目光急速扫视着客厅和通往卧室的走廊，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几乎要撞破肋骨。这时，

主卧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龚小姐走了出来。她身上披着一件和男人同款的丝质睡袍，

带子松松垮垮地系着，似乎刚匆忙披上，露出了颈项和锁骨处大片的肌肤。她头发散乱，

几缕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和脸颊，脸上带着极其不正常的潮红，呼吸还有些急促。

她先是看到了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友，眼睛瞬间瞪大，瞳孔收缩，流露出极大的错愕。

随即，她的目光猛地钉在我身上，那张平日里温婉的脸庞骤然扭曲，柳眉倒竖，

充满了难以置信和熊熊燃烧的愤怒。“李子轩？！你……你干什么？！你为什么打他？！

你疯了吗？！”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得尖锐刺耳，手指颤抖地指向地上的男友，

又指向我，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我彻底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预想中龚小姐被捆绑、被虐待、甚至已经遇害的场景完全没有出现。她虽然衣衫不整，

头发散乱，神情激动，但看起来……行动自由，除了愤怒，

并没有显露出遭受暴力侵害的痕迹，反而对我这个“闯入者”和“行凶者”充满了敌意。

“龚小姐，我……我刚才在门外听到……”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难道要直接说，我听见了像是挣扎和痛苦的声音？还是说，

我看见了你们家刚死的、无头的狗魂魄来报信？后者听起来荒谬到连我自己都难以启齿。

“听到什么？！我们好好的在家，你突然闯进来打人！你这是私闯民宅！故意伤害！

”龚小姐气得浑身发抖，快步走到男友身边，蹲下身子，紧张地摇晃着他。“亲爱的？

亲爱的你醒醒！你怎么样？”她表现得完全像一个关心则乱的女友。这场景，

与我之前的推断格格不入，让我陷入了巨大的困惑和自我怀疑之中。难道真的是我搞错了？

Lucky的死是意外？它的魂魄指引我来此，是另有缘由？

或者……只是我阴阳眼产生的幻觉？不对！那股寒意，那股执念，

Lucky魂魄那焦灼的引导，

还有空气中这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冰箱的冷气……绝不可能错！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再次追寻那无头的犬魂。它一直没有离开，就静静地站在厨房的入口处，

那个没有头颅的“正面”，似乎正“凝视”着我和龚小姐。然后，它转过身，

无声地飘进了厨房。一定有哪里不对！关键可能在厨房！

我不再理会龚小姐带着哭腔的怒斥和质问，也顾不得地上昏迷的男人，迈开步子，

径直朝厨房走去。“喂！你站住！你要干什么？！不准进我家厨房！你再不走我报警了！

”龚小姐在我身后尖声叫道，声音里除了愤怒，似乎还夹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这丝惊慌更加坚定了我的想法。我没有回头，一步跨入了厨房。厨房是开放式，与餐厅相连，

收拾得异常干净整洁，甚至可以说是一尘不染，台面上光可鉴人。

但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和冷藏库的寒气在这里似乎更浓重了一些。

无头的Lucky魂魄正站在那个巨大的、银白色双开门冰箱前，

它的灵体如同接触不良的影像般微微波动。接着，令我头皮发麻的一幕发生了——它的魂魄，

就像被无形的吸力牵引，缓缓地、无声无息地融入了冰箱的门板，

仿佛那扇门是通往另一个空间的入口。下一刻，

当Lucky的魂魄再次从冰箱内部“渗透”出来，

完整地出现在厨房空间时——它有了脑袋！

那熟悉的、毛茸茸的浅黄色狗头完好无损地连接在脖颈上，舌头微微吐出，眼神温顺，

却又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悲伤，正是我一直以来认识的那个Lucky！

完整的犬魂静静地悬浮在冰箱前，望着我，尾巴低垂，不再有丝毫焦灼的摆动，

只有那双魂体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言说的哀戚和某种……了然的悲悯。也就在这一刹那，

完整的Lucky魂魄突然猛地转向厨房门口，原本温顺的形态骤然改变，

全身毛发如同尖刺般根根倒竖！它伏低前身，喉咙里发出低沉、浑厚而充满极度威胁的咆哮！

那是犬类在守护领地、面对致命威胁时才会发出的、最具警告意味的声音！

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如同高压电流瞬间击穿我的全身！汗毛根根倒竖！

几乎是求生本能驱使，我猛地回头！一道冰冷的、闪着寒芒的弧线，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