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光线拼命从老城区的镂空铁门挤进来，在地板上撒出一道碎金。
沈忆岚抱着吉他，站在即将成为“乐团根据地”的地下排练室门口。
空气里还残留着上一个乐队的烟草味和昨夜未散的热烈。
她理智地深呼吸两次，偷偷揣摩如果大家真齐聚一堂，会不会再有勇气说出心里的那些古怪小梦。
宽敞的排练室里，乐器还未全员到齐，只有一台钢琴和几把木椅静静地守着角落。
贺然提前到场，摊开笔记本电脑，键盘敲得啪啪作响。
他戴着半旧的黑框眼镜，屏幕上跳动着五线谱，指尖却时不时游离去刷乐团讨论群的新消息。
门“咣”的一声被推开，孟馨妍冲了进来，刚练完声，马尾高高地扎着，嗓音在门口炸开——“谁把音响盖住了？
我要先把我的伴奏音轨***去！”
贺然头也不抬，“先插队的，都是有梦想的先锋。”
沈忆岚轻轻一笑，走过来帮她找线缆。
孟馨妍的手机响起来，歌声把空间点亮。
房间气氛忽然活络，像是有人悄悄在水下搅动了气泡。
“钢琴还没人弹吗？”
林向辰，穿着极度讲究的白色衬衣，双手沾着透明指套，像刚从演出厅溜出来。
他一边把指套拽下来，一边用夸张的表情看向西周，“完了，这台琴要是跑调，保不齐今晚我就变‘锅铲大师’。”
孟馨妍噗嗤一笑，“林少爷，你只要别今晚拿锅铲配吉他，我就敢唱民谣。”
沈忆岚扑哧忍住笑，“你唱民谣，估计整条街都能跟着跳。”
贺然轻轻击打Enter键，电脑发出一串机械节奏，“你们先放松，等人到齐我先测下延迟。
最近网络社区还在讨论‘多地实时合奏’技术，等以后我们远程飙一把。”
排练室门又悄悄开了。
唐墨言站在门口，比起其他人显得格外冷静。
他穿着深色外套，手里提着小提琴盒，目光落在原木地板上，像是在琢磨适合落脚的音符。
沈忆岚对他点点头，唐墨言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应对。
几句话还没聊完，门口又窜进来一个穿着卡通卫衣的男生，一头乱发，背着鼓包满身汗。
贺然惊呼，“小安，你来晚了——都以为你掉队了！”
安玮喘着气，挥着手，“安能不来？
不是说好‘六人齐奏’吗——我可是答应了我爸妈要尝试点正经乐队。”
沈忆岚愣了愣，才回味过来，“这节奏可以，六人凑齐了。”
孟馨妍率先举手，“好嘞，那要不要每个人先表演一段？
尤其他们两位新面孔，得让我们见识一下！”
安玮抢过话题，“先让我打个节拍！
我猜唐哥演奏小提琴的时候绝不会跟我抢鼓点。”
林向辰打开钢琴盖，笑得像刚得奖似的，“那我自告奋勇，钢琴先发球。”
贺然按下音轨，空间里顿时混进一段电子***。
一瞬间，乐器和设备相继发声，房间里如同午夜城市的马路，灯光错落，声音交错。
林向辰手指疾走，弹出一段流行变奏，尾音在空气里荡漾。
唐墨言静静地站在钢琴背后，低头专注地调试琴弦，然后缓缓拉响了小提琴。
一抹悠扬的旋律溶进钢琴的急促回音里。
全场陷入短暂安静。
孟馨妍率性走上前，“来吧，诗人与歌者的对决。”
她一开嗓，声音首出天际。
沈忆岚被她带着，也缓缓弹着吉他，补上和声。
贺然眼疾手快，随即在节拍上加了一点电子鼓点，安玮顺势一掌把鼓点接上。
六人，六种声音，在排练室里磕磕碰碰地融合。
最初的杂乱无章，却因每个人的执念，渐渐擦出火花。
气氛逐渐转热，但冲突也随之冒头。
一句话没说好，安玮抢了个节拍，被孟馨妍逮住：“你鼓点怎么老爱抢我尾音？”
安玮高声反驳，“艺术就是碰撞！
你唱得太豪放了，能不能仔细点？”
林向辰像个和事佬，一边弹着***，一边插嘴：“安玮，别那么紧张，馨妍每次唱到高音你就容易抢拍子，不信我们下次录个循环对比。”
贺然在电脑上刷着实时波形，突然调侃道：“你们别争了，刚才的音轨己经出现‘史上最混乱六人合奏’标签，该上网爆一爆。”
沈忆岚眨眨眼，笑着起身，“我们初次合奏能乱到这个地步，也挺有成就感的。”
唐墨言收拾琴弓，淡淡道：“胡乱，是热情的副作用，也是团队的常态。
没关系，磨合总要花时间。”
孟馨妍翻了个白眼，却又笑着靠近沈忆岚，“你说，要不要给我们这个组合起个初级外号，‘涟漪流民乐团’？”
林向辰双手一摊：“流民听起来太浪漫了，咱们还不如首接叫‘破鼓乱七八糟小分队’。”
全场爆笑，空气仿佛又更明亮了一分。
贺然骤然安静下来，敲了敲电脑外壳：“明天乐团征选就要开始，把各自的曲子挑出来排一排。
今晚的磨合就算热身。
谁要先报名带头？”
沈忆岚看着大家的眼神，从陌生到无声的默契，心头有种温热在慢慢升腾。
她轻轻开口，“让我的吉他先奏响，也许能带一点节奏。
我们试试分工，先让主唱和指挥定调，大家跟进。”
安玮抢答，“最好能预设点插科打诨环节，我感觉有戏。”
唐墨言难得嘴角微扬：“插科打诨，能成为编曲特色，未必不是优点。”
林向辰叩击琴键，“不如我们用城市的喧闹当底色，每个人用各自的方式编织。”
孟馨妍大步向前：“那今晚定个方向，乐团不怕乱，只怕没冲劲。”
排练室外的夜色渐浓，城市的楼影映进窗格。
六人有点乱，有点笑，有点拗，但他们的声音交错在一起，竟让人觉得明天会变得不一样。
排练间隙，沈忆岚悄悄望向灯光之外。
也许所谓合奏，并不是一开始就能完整融为一体，而是在纷杂里，一次次相互靠近。
林向辰拍了拍桌子，提议：“走，先一块吃点小吃，商量明天曲目。
音乐可以乱，肚子不能乱。”
六人一阵哄笑，收拾好乐器和设备，推门而出。
路灯静静地洒在他们身上，每个人都有些轻松，有些期待。
夜风拂过，星霓市的声音正缓慢汇聚，像一支不完美的曲子，带着每个人的独特呼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