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县没有夜生活，只有夜出殡。
墨不凡抱着招牌，踩着一更锣响，把“不凡画馆”西个歪字钉在破门框上。
——开张了，穷得只剩颜料。
他自我安慰：混口饭吃就行。
可街坊们比他更安慰：“小墨啊，你这馆子的前掌柜，昨儿才出殡，脸是扁的，说是被什么玩意踩了一夜。”
墨不凡：“……”他低头，发现门槛缝里真有张扁脸印子，像煎饼黏在地上，还留着胭脂。
“别怕，封建迷信。”
他掏出毛笔，蘸了蘸胭脂，把那印子补了两笔。
——补成了个笑脸表情包。
街坊们沉默离开，脚步比出殡还整齐。
夜过三更，墨不凡点亮唯一一盏油灯，铺开画纸，准备画几张“门神”明天卖。
笔刚落，一股凉风“噗”地把灯吹成绿豆大。
窗外有人轻笑，声音像绢帛撕开：“好画师，借你颜料一用。”
墨不凡抬头。
——一个美人，脸白得发光，正把另一张“脸”往自己面上贴。
那脸还滴着血，像刚剥下来的面膜。
“啊——！！！”
墨不凡的尖叫卡在喉咙，变成一声：“姐，你敷反了！”
美人动作一顿，似乎从没听过这种评价。
她歪头，新贴的脸也跟着歪，嘴角翘到耳根，表情包二号。
“画师，你的脸更合我意。”
她抬手，五指指甲“刷”地弹出，每根都挂着面膜小夹子。
墨不凡转身就跑，结果一脚踩进洗笔桶，啪叽——后脑勺着地，颜料满天。
美人逼近，指甲夹子“咔哒咔哒”空响，像在比心。
绝境之中，墨不凡摸到怀里刚画了一半的门神。
门神没画眼，空着两个洞。
他急中生智，把门神往自己脸上一盖。
“你看我凶不凶！”
美人愣了半息，忽然笑到肩膀狂抖。
——那张门神，被他摔成了大饼脸+八字眉+豁牙，丑得惊天动地。
“哈哈哈哈……这是什么绝世丑神！！”
她越笑越猛，指甲夹子乱飞，“啪”一声，新贴的脸笑裂了。
裂缝里露出第二张嘴，也笑，第三张也笑，层层叠叠像套娃。
美人慌了：“别笑，别笑了！
我新贴的！”
墨不凡一看有戏，反手抓起毛笔，蘸了自己鼻血，在门神背后“唰唰”加了两笔。
——把丑神的门牙画成了两棵大葱。
“哈哈哈哈哈——！！”
美人狂笑到原地蹦迪，指甲“叮叮当当”全掉地上。
她一边笑一边咳，咳着咳着，“噗”地喷出一张完整人皮，像面膜掉地上。
墨不凡抓住机会，连滚带爬冲出门，一路飙血一路飙泪：“救命啊——！！
有妖物偷我脸还笑我画！！”
街口铜锣“咣”一声被敲响。
女捕快秦霜，铁尺在手，冷面如霜，迎面拦住。
“站住！
夜半喧哗，你是不是妖人同党？”
墨不凡急刹，鼻血“啪”甩她一脸，形成抽象泼墨。
“我、我只是个画年画的！！”
秦霜抹了把脸，低头看见地上那张被笑掉的人皮，脸色更冷。
“年画师？
那你跑什么？”
“我、我怕她要我画证件照！！”
秦霜：“……”身后，美人扶着门框，笑到首不起腰，声音却阴森森飘过来："画师，子时我再来……记得给我画张美的。
"墨不凡当场腿软。
秦霜铁尺一挑，把他拎起来，眯眼审视：“听着，从现在起，你归我监管。
再敢画一张丑照，我就当你妖人同党，先关后审。”
墨不凡哭丧着脸：“那我画好看的行不行？”
“看你表现。”
——夜风呼啸，画馆门口，那张被遗落的门神纸轻轻翻动。
月光洒在背面那两棵鼻血画成的大葱上，葱叶边缘似乎闪过一抹极淡的金色，转瞬即逝。
第一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