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渊是被一阵淡淡的沉水香唤醒的。
他睁开眼，先看到的是玄色的帐顶，绣着细密的幽冥花暗纹，在昏黄的灯火下泛着柔和的光。
身下的被褥很软，还带着点阳光晒过的暖意，不像昆仑听雪院的冰丝被，总透着股凉意。
“醒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哑意。
岑渊转头，看到夜珩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手里拿着块布，正细细擦拭着他的雪魄剑。
玄色衣袍的袖子被挽起，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空荡荡的左袖管被仔细系在腰间，不晃也不碍事儿。
“这是哪儿？”
岑渊撑着身子想坐起来，刚一动，心口就传来一阵轻颤——那枚雪玉扣还贴在衣襟里，冰凉的触感提醒着他，之前的一切不是梦。
“我在忘川边的木屋，暂时安全。”
夜珩放下剑，起身想扶他，手伸到一半又顿住，改成递过一杯温水，“你刚才晕过去了，我怕冥气伤你，就把你带过来了。”
岑渊接过水杯，指尖碰到夜珩的手，温热的触感让他心里又是一乱。
他低头喝了口温水，目光落在夜珩的左腰上，空荡荡的袖管系得很整齐，却还是刺得他眼睛发疼：“你的手臂……”夜珩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笑了笑，语气很轻：“旧伤了，不碍事。”
他没解释怎么伤的，也没提和谁有关，只是转开话题，“你刚才晕过去时，嘴里一首在念‘昙花’，你记得什么吗？”
“昙花？”
岑渊愣住了。
他对这个词很陌生，可听到的瞬间，脑海里却闪过一片白色的花海，暖橙色的灯笼光洒在花瓣上，有人牵着他的手，轻声说“等昙花开，我就带你去人间”。
头痛又隐隐袭来，他皱着眉按住额头，那些画面来得快，去得也快，只留下一阵模糊的暖意。
“我……想不起来。”
他有些沮丧，明明觉得那些记忆离自己很近，可就是抓不住。
夜珩没再追问，只是拿起一旁的披风，递到他面前：“外面冷，你身子还虚，别着凉。”
披风上的沉水香更浓了些，像是夜珩特意熏过，“昆仑那边，我己经让小吏传了消息，说你暂时要处理冥气后续，晚些回去也无妨。”
岑渊接过披风，指尖摩挲着边缘的幽冥花暗纹，突然想起什么：“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们明明……才刚认识。”
他话里带着试探，既想知道答案，又怕听到不想听的结果。
夜珩的动作顿了顿，墨色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有怀念，也有失落。
他沉默了片刻，才轻声说：“因为……我欠你一个约定。”
“约定？”
“嗯，一个关于昙花的约定。”
夜珩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很多年前，有人和我说，等昙花开满忘川，就和我一起去看人间的糖糕铺。
可后来，他忘了。”
岑渊的心猛地一跳，手里的披风差点掉在地上。
他看着夜珩的背影，玄色衣袍在风里轻轻晃，像极了记忆碎片里那个模糊的身影。
“那个人……是谁？”
他声音发颤，连自己都没察觉。
夜珩回头看他，墨色眼眸里盛着温柔的光，像把整个忘川的星光都装了进去：“等你记起来，就知道了。”
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拿起桌上的幽冥果，递了过去，“这个能补神魂，你刚才晕过去，是神魂受了玉扣的触动，吃点这个能好受些。”
岑渊接过幽冥果，果皮是深紫色的，捏在手里软软的。
他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在舌尖散开，带着点淡淡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之前的头痛果然缓解了不少。
“谢谢你。”
他轻声说，语气里多了些真诚。
夜珩笑了笑，眼尾弯起来，带着点痞气，却格外好看：“不用谢，等你记起来，再还我就好。”
他走到床边，帮岑渊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你刚醒，再歇会儿，我去煮点粥。”
岑渊点点头，看着夜珩转身走进厨房，玄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他攥着手里的幽冥果，又摸了摸衣襟里的雪玉扣，冰凉的玉扣似乎和心口的温度渐渐融合，那些破碎的画面又开始浮现：暖橙色的纸灯笼、白色的昙花瓣、还有夜珩含着笑的墨色眼眸……他突然觉得，或许记不记得过去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眼前这个叫夜珩的冥族，看他的眼神太认真，认真到让他想留下来，想弄清楚这半枚玉扣背后的故事，想知道那个关于昙花的约定，到底藏着怎样的深情。
厨房传来轻微的声响，是夜珩在生火，木柴燃烧的噼啪声伴着淡淡的粥香飘过来，竟让这冰冷的冥界，有了点家的暖意。
岑渊靠在床头，看着帐顶的幽冥花纹，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笑——他想，在昆仑长老催他回去之前，他或许该好好留在这儿，看看这忘川的夜色，也看看身边这个“陌生却熟悉”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