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人间双男主

我是陆寻的陪葬品。爹娘跟在队伍的最后哭得撕心裂肺。

陆老爷看向我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怜悯和愧疚。他们都不想让我陪陆寻去死，

可谁也没这个胆子拒绝。陆寻的遗言说了，要是不按照他的话去做。他就会找上门来，

这种话一般没人会当真。但陆寻不同，因为他真的能找上门来！1我生下来就死气沉沉的，

人人都说养不活。爹娘心疼我，耗费家产硬生生将我养到了七岁。虽然依旧体弱多病，

但除了皮肤过分白了一点，跟普通小孩也没多大区别。除了乡里的其他小孩，

说我柔柔弱弱的像个女孩，不愿跟我玩。女孩又嫌我是个漂亮的男孩，也不想理我。

成日里我就一个人自说自话，自己跟自己玩。可这年末，有个别村的小男孩，

日日来找我陪他去泥沙地看风景。他每日傍晚躲在柳树后向我招手，

带着我去看光秃秃的泥地。还问我：这里是不是很好看？那你喜欢这里吗？

我皱着眉摇头：不喜欢，不好看。他听到我的回答很生气，一生气就很可怕。

但我反应很平淡，还慢悠悠弯下身抓了把泥沙。你看，弄脏我的手了，我娘肯定不高兴了。

然后我就回家了。从那之后，他日日来，做的同一件事，问的同一句话。直到半月后，

我娘给我洗手洗烦了。明天不准再玩泥沙了，再玩我就真打你了，调皮鬼。

她拍了下我的屁股，我笑嘻嘻扭了下身子。把小男孩的事说给了她听。我娘听完，

却是脸色苍白，吓得手直哆嗦，很快就把我爹喊了回来。我爹听完，也吓得来回走动，

很快他就出门去了，直到半夜才回家，还在我的身上和被窝里放了两个荷包。第二天，

我就再也没见过小男孩。爹娘松了口气，什么都没跟我说，

只是急冲冲去给外婆外公烧了大把纸钱。谁知不过三天，我就生了大病，再次变得死气沉沉。

爹娘急坏了，都到了要卖田凑钱的地步。那晚夜半，院门被敲响。来人是娘失踪多年的舅舅，

也是我的舅公。他说是来带我走的。2夏禾和我有师徒缘分，如今到了拜师的时间，宛娘，

跟我上山，他才能无病无灾活下去。爹娘给我取名夏禾，是希望我如夏日的禾苗，

茁壮成长，硕果累累。可我始终病秧秧的，现在还眼看活不成了。舅公在外面坐了一夜，

天色刚亮，娘给我收拾了包袱，还做了肉饼放到我手上。我被舅公背起走时，爹娘就在后面，

互相依偎着，哭得泣不成声。年还未过，我就离开了家，也是在这天，

我被舅公背到了山上的一处道观，第一次见到了九岁的陆寻。舅公，他是谁啊？

也是你的徒弟吗？我站在观里，扯住舅公的衣摆，小声的问他。舅公摸了摸我的头，

笑道：你舅公我可没本事做他的师傅，他呀，是舅公的小师叔。

我听得半懂半不懂的点头。其实根本没明白这其中的关系。不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进了道观，我就好了许多，舅公让我下来，我还真有了力气走路。来，夏禾，拜了祖师，

以后你就要叫我师傅了。观里的大堂最中心后面，我跪了下来，嗑了几个头，

舅公递过来香，我第一反应闻了闻，只觉得这香特别好闻。夏禾，快去上香。

我愣愣的举着香，被舅公抱起，按照他的吩咐一分为二给插进了香炉里。

这会我才看清这两个牌位，舅公说一个是他师父的，另一个是师父的师父，

也就是陆寻师父的牌位。一入香炉那香烧得特别快，舅公见了笑得十分开怀。好夏禾，

你果然是天生学我这脉的。我完全不懂，只是在香烧完后，身体一下松快了许多，

便也跟着笑了起来。正笑着，我就看到了陆寻，他冷着脸，眸子暗沉沉的看着我。

正常小孩原该害怕，可我对着他，反而笑容越发明媚了。连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

像一弯白亮的月牙。陆寻似乎愣住了，可很快他就扭头走开了。3在观里的日子，

我生活的很好，除了每天早上会被舅公念叨一句该叫师傅。但我就是不听，

我就是喜欢叫舅公。叫得多了，舅公也就习惯了。很快就到除夕，

这是我第一次没跟爹娘一起过，洗脸的时候我还哭了鼻子。陆寻正准备出门练习功课，

见我红了眼，唇也红红的。盯着我看了好一会，我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抹了下眼，看了过去，

就见他立刻皱起了眉。带着一阵冷风从我身边走过。舅公似乎也知道了我哭鼻子的事，

这晚他搂着我，给我做了肉饼，一块一块哄着我吃。过完年，你就该学习了，可你这身体，

哎！我吃着肉饼，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就没听清舅公的话。直到大年初一早上，

舅公把我从床上叫起，吩咐我去洗漱，又吃完他做的早饭。他拉着我走到了陆寻身边。

小师叔，这几年我什么都没求过你，现在求你教一教夏禾，至少把他的身体练好。

舅公郑重的给陆寻磕了个头，蒲团上的陆寻一动也不动。许久后，他站了起来。

你要是放心，就让他跟上来吧。说完他迎着风雪，走出了观门，舅公推了我一把。

快跟上，以后得听小师公的话，不可再赖床了。我抿了抿唇，委屈巴巴的看向舅公，

可他不为所动，硬是把我推出了观里，还把大门给关上了。也是这天，

我才知道陆寻每天早上的功课，就是从这里爬上山顶，我记得舅公背我上山时，非常辛苦，

路很陡很滑，十分难走。舅公时不时就要停在树旁，扶着大树休息。我跟了几步路，

就脚滑摔在了地上。手上、身上和脸上都沾了泥。我不要走了，我不爬。

我努力爬了起来，用力拉着一棵小树，怎么也不肯挪动。4陆寻已经走出了很远，

他听到了我的声音，飞快从上面几步跳了下来。我震惊的看着他，万分羡慕和佩服。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我也回盯着他，满脸不服。算了，先教你简单的吧。

我立刻高兴的去扯他。陆寻沉了脸，瞪我：松手，脏死了。不松，

再脏也是你把我弄成这样的。我抿紧唇，一下子就委屈起来，眼含泪光的瞪了回去。

陆寻拧紧了眉，最终没有让我松手。我扯着他的衣服走回了道观，又自己去推开观门，

洗干净换了衣服。舅公就在他的房里，并不打算出来见我们。我知道这是让我乖一点，

因此便又乖乖的出了观里。陆寻说的简单的功课，就是让我练拳。手不对，脚也不对，

力道可以没有，但身板一定要直。陆寻比我大，也比我高，他的手掌时不时拍上来，

痛得我龇牙咧嘴。一开始我想着练好身体，都忍耐了下来。可一个时辰过去，

他还是这样动手动脚，我再也忍不住，一下哭出了声，坐在地上撒泼打滚起来。

陆寻估计没见过这场面，立刻呆住了。很快他又冷了脸。起来，男子汉大丈夫，

哭得这般难看做什么。我不起来，你打得我好痛，我不要学了。

我也不是什么男子汉，我爹说了，我虽然是程家的男人，但我还小，可以哭可以撒娇的，

我不要待在这里了，我要回去，我要我爹娘！想到爹娘，我哭得更起劲更大声了，

我以为这样舅公就会出来。可等了好一会，观里面还是没有动静。我抹了下眼泪，抬头去看，

就只看见陆寻阴着脸，冷冰冰的看着我。这不同以往的眼神，让我心里开始打鼓。

于是我一把爬起来，就要往观里冲，可下一秒，就被陆寻扯住了领子，拉了回来。

你放开我，放开我！陆寻阴森的笑出了声，听得人直发麻。5你以为到了这里，

到了我手上，还由得你选择，我告诉你，今天谁也帮不了你，不是要进去，好，我带你进去。

后背的领子一松，我跌跌撞撞的闯进了观里，正准备去舅公的房间，

却见还在我身后的陆寻一下飘到了我身前。伸出手指就这么往我脑门一点，我脑子发懵，

从小到大七年的人生都浮现出来，我看见了那个小男孩的真面目，再往前，

还有许多跟小男孩一样的东西。那都是我经历过的，我吓得哇哇大叫，直喊爹娘。

叫声越发恐惧，也越发凄厉。舅公终于坐不住了，冲了出来，一把抱住我，轻声哄着。

又求陆寻：小师叔，停手吧，可以了。慈师多败徒，你溺爱他只会害了他，

让他什么都学不会。陆寻冷哼出声，他的手轻抚过我的眼，一切记忆消失。我看着舅公，

埋进他的怀里，哭声绵长，直接哭睡了过去。这晚我做了一夜的梦，几回被吓醒，

我太害怕了，跑去了舅公的房里。可几天下来，舅公被我弄得苦不堪言，精气神都没了大半。

他晚上搂着我让我别怕。祖师有两门厉害的能力，陆寻学的是阴法，舅公师父学的是阳法，

以后你也会学，那时你就再不用怕这些东西了。可无论舅公说成花，该怕我还是怕，

该做恶梦还是会做。舅公无奈叹气，我看着他萎靡不振的脸色，心中开始愧疚起来。

于是第二天晚上，我跑进了陆寻的卧房，缠上了他。撒手！不撒，我就不撒！

我搂住他的腰，挤进他的被窝，埋进他的怀里，抱得死紧。谁让你吓我，你就得哄我睡。

那晚后，我还是继续早上跟着陆寻练拳，下午跟着舅公打坐，晚上缠着陆寻。偶尔他烦了，

在我不做恶梦后，又开始吓我，还琢磨出了各种花样。自此，我的房间便彻底空了下来。

6日复一日，从春到夏，我已经开始学习阳法，秋季时更是能跟在陆寻身后，爬上山顶。

顶峰有处高台，陆寻飞跃而上。立在上空，日出的阳光落在他背上，犹如神光，

他看向我的眼眸深如渊。他向我伸出手：上来。这是陆寻教我的第二课，

让身体阴阳交融，习惯大量的阴气。陆寻，我害怕。想到要再看见那些东西，

我就止不住的发抖。我坐在他的对面，缩着身子往他怀里钻，眼睛死死闭上，不愿面对。

换成以往，陆寻肯定会扯住我的领子，说我娇气。可今日他沉沉叹了口气，眸光变幻，

眸色暗沉下去。盯着我许久，按住我的肩膀，将我脱离他的怀抱。

声音更是难得的温柔：要是你太害怕，我还有别的方法，只是此事不能再告诉第三人。

舅公也不行吗？不行。我睁开一只眼，见他表情变得凶狠，便委屈巴巴点点头。

记住你说的话，程夏禾，入了我的身，生生死死就再也摆托不了我，我生你生，

我死你也别想活！我浑身打了个哆嗦，直觉得这会的陆寻比生气的小男孩还要可怕百倍。

但我已经习惯了他的变脸，很快就适应下来，认真的再次点了下头。到了冬日，

临近我上山的日子，舅公惊奇的发现我的身体彻底大好了，阳法也是一日千里。

上山周年那日，舅公带我从另一边下了山，他说阳法需见光，见生人。一年一回即可。

在山下我跟着大量的成年男子去搬了半日货，得来的钱买了许多吃食。吃吃喝喝回到道观，

看见蒲团上的一对夫妻，我一下红了眼。爹！娘！我踉跄扑进娘的怀里，哭得凄惨兮兮。

娘给我擦脸的时候，我才发现他们身上多处沾了污泥，手上还破了皮，头发更是凌乱不堪。

娘，是不是很痛，我给你吹吹。这晚我睡了个安宁觉，连梦中都是快乐的。7可第二日，

舅公让爹娘离开时，我抱住娘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死活不让他们走。我不让你们走，

你们为什么不留下来，上山下山的路可难走了，娘你别留下我。我娘哭得厉害，

她把我紧紧搂在怀里，生怕一松手我就没了。昨夜舅公想必与他们说了什么，爹扶起我娘，

摸着我的头，擦了擦泪水：夏禾乖，你如今学了法，爹娘留在这里只会害了你，听话，

爹向你保证，每年这个时候就来看你。他们走了，留下了一个包裹，里面是我爱玩的玩具，

还有娘做的肉饼，过了两天，却还是热的。此后多年，爹娘从不失约，我却发现，每逢这日，

陆寻格外沉默阴郁。直到长大以后，我才知道那是失望。在山上的十年，

我从未见过陆寻的家人。可舅公逝去的第二年，我跟陆寻学有所成，

处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的陆府。三更已至，我敲响了陆府的大门。门房看见陆寻后，

惊得后退了三步。少……爷，你回……来了。我这才知晓这竟是陆寻的家。

第一次见到陆老爷，他已经行走不便，气若游丝，我也才明白，

为何门房一见陆寻就认出了他。他们父子至少有六七分像。陆寻取下佩剑，

手握罗盘寻找害得舅公提前三年坐化的东西时，我走到陆老爷身边，为他渡入体内的阳气。

他这才艰难的睁开了眼，陆寻是一双细长的丹凤眼，每次看人时喜欢低垂下来，

看起来带着几分可怖。陆老爷却是一双桃花眼，哪怕精神不济，也带着几分风流与深情。

我听爹娘说起过我们这里一手遮天的陆府。娘说陆老爷不是好人，原配走了，四处招花惹草，

事后还不负责。至今陆府也没个女主人，只有陆老爷在外面到处留下的风流债。阿寻，

你回来了。陆寻停留在廊下的身影一顿，没有半点回应。8陆老爷精神却一下大好，

坐了起来，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一个半月来发生的事。阿寻，此事官府都放弃了，

你也放弃吧，听说岭南那边也发生了这事，不过死了半城人，之后就安定了下来。阿寻，

回去山上，等事情结束，再回来可好？他说了太多话，一下呛得厉害，猛得咳嗽起来，

吐出了一口血。阿寻，走吧，走吧。声音越来越低，很快又沉睡了过去，

一直陪在这里的管家抹了下泪，让人将陆老爷抬回了房里。大堂一下空了，

我想起舅公的话来。他的意思跟陆老爷相差无二，只是让我们千万不要再留在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