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就是领导伸得更长的手，或者说是领导第三只手。
类似这样的教导，伍国民从柱大师那里听过很多，深以为然。
从下车到电梯这段距离，他跟在云开市市长姬中行身后，对每个跟他们点头招呼的人还以微笑，他明白，这些人不是在对他表示好感，而是在对一位市长秘书致意。
他抢先上前叫了电梯——第三只手，两人首上十七楼。
进了办公室后，姬中行往沙发上一坐，说：“你去看看，凌市长在的话请他过来。”
伍国民答应一声，从包中拿出茶杯，倒了一半，重新沏满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然后轻手轻脚地出门，去楼道那边。
整个市府十七楼，他和姬中行，加上常务副市长凌明山，凌明山的秘书宋峰，市政府秘书长余自立，就他们五人办公。
听到轻轻的关门声，姬中行身子松驰地往靠背上一躺，一瞬间，身体仿佛脱力般地瘫软下来。
刚才，在市委书记的办公室，他和市委书记林桓进行了第一次正式的工作意见交流，精神和体力消耗巨大。
谈话进行了大约两个小时，广泛的交流之外，林桓重点强调了三个方面的问题。
或者说，是市委书记的三点指导意见。
第一是干部问题。
第二是城市建设工作。
第三是安定团结。
整个过程，姬中行基本没有发表意见，除了点头附和。
他刚到云开市一个多月，一切还在了解熟悉之中。
虽然，林桓到云开市也不过短短三个月，比他早不了多少。
云开市这次班子调整，情况比较特殊。
两位主官三个月内相继离开，市委书记周仲康去了省国资委任主任，市长马麟去丘南市任市委书记。
据说省委征求意见时，周仲康力荐常陵市市长林桓。
他和林桓搭过很长时间的班子，他任常陵市常务副市长时，林桓是副市长，他提拔为常陵市长，林桓跟在他后面任常务副市长，配合默契，后来他到云开市任市委书记，林桓按部就班接了市长职务。
省委充分考虑了周仲康的意见，任命林桓为云开市市委书记，接着，又把姬中行从省农办调到云开跟林桓搭班子。
上任之前，姬中行也听到一些传言，周仲康这样争取，是为了让林桓来替他处理某些善后工作。
当然，换种堂皇的说法，是为了保证政府工作的延续，保证上届班子某些政策和项目的继续实施，可是现在，林桓似乎并不愿意亦步亦趋，照本宣科，完全贯彻执行周仲康他这位老领导的政治意图。
他刚才特别强调的三个方面，第一点是干部问题。
这是老生常谈。
可是老生常谈正是因为它不得不谈，任何一届班子都不会忽视，属于所有工作的重中之重。
组织人事权，也属于所有权力的重中之重，最体现市委的领导，体现一位市委书记的绝对权力，体现一位市委书记对班子的掌控，进而对于一座城市的掌控。
如果说市府是通过一项项政府工作体现它的功能和作用，那么市委就是通过对一个个官员的使用体现核心领导。
林桓的意思是除了个别情况，目前暂时不动，年底的时候可以考虑小范围地调整一下。
姬中行表示赞同。
固然，市长也是市委副书记，具有一定的人事权力，可是现在他下车伊始，还不到发言的时间。
同时，这差不多符合他的考虑。
有了这半年的时间，他对云开市干部应该有一定的认识，可以根椐自己工作的需要，调整自己看好和不看好的官员。
姬中行想，在这一点上，他和林桓情况一样，都对云开不算了解，所以想法相同。
相比第一点干部问题，第三点显得宽泛。
所谓安定团结，也就是一个稳定问题。
当然林桓谈得更广更全面一些。
他来到云开市三个月，足够了解到很多问题，比如云棉改制，比如花冲工业园区征地农民***，比如黑恶势力和建筑市场的垄断，比如干群关系，比如地方紧张的财政，他希望姬中行立刻进入角色，展开切实有效的工作，解决问题，化解矛盾。
同时，林桓特别谈到了班子的团结，强调了云开市这届班子的特殊情况，他们新接手市委和政府的工作，必须更加紧密地团结班子其他成员，互相依靠互相包容。
这话无法不让姬中行想到另一位市委副书记黄元洪。
反复思考这两点之后，姬中行把思想集中到林桓强调的第二点，城市建设。
他一开始没有明白市委书记为什么会把这个问题做单独强调。
当时林桓首先指出，项目是纲，纲举目张，抓住了重点项目这个“牛鼻子”，就掌握了经济发展的主动权、占领了经济发展的制高点，这是推动发展的重要规律。
话头一转，简单说了一下云开市财政收入和支出以及负债情况，谈到目前财政极度紧张的困境，市委书记语气沉重地说，这就要求我们必须分清主次，对于政府项目要区别对待，讲究轻重缓急，好钢用在刀刃上，集中财力做大项目，做好项目。
然后，他用了十多分钟讲述他对于开南新城的一些意见和展望，这个时候，姬中行隐约猜到了市委书记的某种意图，他感到非常意外和诧异，五分钟后，他决定试探一下市委书记，或者说是进行确认。
这种时候，这样重大的，方向性的决策，他必须这样做，不容含混模糊。
他沉吟着说：“我这几天学习了《云开市产业发展战略规划》，说到城市建设时，强调要同时重视两方面的工作，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做好。
一方面是开南新城的建设，刚才林书记给我谈了很多，很受启示，很有收获，接下来的政府工作，我会向相关同志传达林书记的意见和指示。
另一方面呢，是旧城区的改造，我也想听听林书记有什么意见和指示。”
林桓做了一个短暂的停顿，似乎是在考虑，或者是在做某种判断，最后，他开口说话却没有回答市长的提问，而是继续阐述开南新城的政治意义和经济效益。
几分钟后，话题进入第三方面。
由此，姬中行清楚无误地解读了市委书记传递的信息，----这一点，林桓同样清楚，同时，也感到异常震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