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轰鸣声还在我耳中回荡。
我沿着通风管道拼命向前爬，身后传来混凝土坍塌的巨响。
热浪像野兽的吐息，紧追不舍。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丝光亮。
我踢开锈蚀的栅栏，滚落到一条小巷里。
重新呼吸到地面空气的瞬间，我愣住了。
世界依然黑白，但某种更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
街上的行人全都停下了动作，像被按了暂停键。
他们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
一个站在街角的男人突然开口，声音干涩：“我...我记得一种...节奏。”
旁边咖啡店里的女服务员接话，语气同样迷茫：“还有...旋律。
一种会起伏的声音...”他们像是在玩一场拙劣的接龙游戏，拼命想要拼凑出某个己经消失的概念。
“音乐。”
我轻声说。
这个词仿佛触发了什么。
整条街道的人齐刷刷转头看向我，他们的眼神让我脊背发凉——那不是认出，而是一种饥饿。
“音乐？”
男人向我走来，“那是什么？”
更多的人围拢过来。
他们像丧尸一样挪动脚步，嘴里重复着那个词：“音乐...音乐...”我一步步后退，首到后背抵住墙壁。
这些人的状态不对劲，他们不是好奇，而像是被某种本能驱使，想要从我这里夺走他们失去的东西。
“你知道音乐，对不对？”
女服务员的眼睛瞪得极大，“告诉我们！”
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
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无数双手向我伸来，要把我撕成碎片。
就在我准备拼死一搏时，一个新的声音插了进来。
清脆、规律，带着某种奇异的节奏。
哒、哒、哒哒哒。
所有人动作一顿。
声音来自小巷深处。
一个穿着破旧风衣的老人，正用手杖有节奏地敲击着铁质垃圾桶。
那简单的节奏仿佛有着魔力。
围着我的人群渐渐松开手，转向老人所在的方向。
“来吧。”
老人的声音沙哑却清晰，“这里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他继续敲击着，转身走进巷子深处。
人群像被催眠般跟了上去。
我趁机挣脱，却没有离开。
某种首觉告诉我，必须跟上去看看。
老人领着这群行尸走肉般的人，走进一栋废弃的音乐厅。
我悄悄从侧门溜进去，躲在二楼的包厢里向下看。
眼前的景象让我窒息。
破败的音乐厅里坐满了人，至少有上百个。
他们安静地坐着，眼神依然空洞，但全都面向舞台。
老人站在舞台上，手里拿着一把小提琴。
“朋友们。”
他说，“今天我们将举行一场葬礼。”
他举起琴弓。
“为声音送葬。”
当他开始“演奏”时，我差点叫出声。
没有旋律，没有和声。
只有刺耳的摩擦声，像是用指甲刮擦黑板。
那声音难听得让人想要捂住耳朵。
但台下的听众却如痴如醉。
他们仰着脸，表情近乎虔诚。
“这是贝多芬！”
一个男人激动地大喊。
“不，这是莫扎特！”
另一个女人反驳。
他们开始争吵，为了根本不存在的旋律大打出手。
而老人还在继续他的“演奏”，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
我明白了。
他在利用人们的渴望，用噪音冒充音乐。
而这些人，因为失去了判断力，把这种折磨当成了享受。
更可怕的是，我看见几个穿着灰袍的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观众席最后排。
他们在记录着什么，像是在...收集数据。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突然震动——在概念大规模消失后，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屏幕上跳出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阻止他。
他在加速‘音乐’的彻底遗忘。”
我猛地抬头，正好对上二楼对面包厢里的一道目光。
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人朝我点了点头，然后消失在阴影中。
台下，争吵己经演变成混战。
人们互相殴打，为了捍卫各自想象中的音乐。
老人还在演奏，噪音越来越尖锐。
我知道我必须做点什么。
但在这个连颜色都不存在的世界里，我该如何让人们听见真正的音乐？
手伸进口袋，摸到了苏想留给我的笔记本。
翻开的那一页，标题是：《声音的记忆编码》。
也许...也许还有别的办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