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昕宇蹲在麦克风后，背影被五彩灯光拉成一根鬼影，手里的吉他颤巍巍如二十世纪老房子的楼梯。
他刚弹到副歌第三个音，吧台那边传来摔杯子的清脆：“老板，你这音乐，能不能不让人想跳黄河？”
一阵笑声飘过来，秦昕宇毫无羞涩地扬声回应：“您跳之前最好买条可游泳的裤衩。”
人群哄堂大笑，气氛像熟透的柚子，连酒精都变甜了点。
秦昕宇不是第一次在“夜莺酒吧”演出，但今晚特别——他口袋里只剩两张公交卡，下一场饭还悬着呢。
酒吧老闫穿着花衬衫，贪婪地数着收银台上的零钱，咬着牙提示他“要不唱点流行的”，被秦昕宇一串调侃“流行的都涨价了，况且我的灵魂只剩民谣价位”，引得酒保都想来听他嘴贫。
曲终，掌声寥寥，秦昕宇装作天经地义地鞠躬，还不忘擦擦额头：“今天我给各位献上一曲，名字叫‘谁买单谁是我哥’。”
一颗硬币滚到他脚下，他立刻甩弦，把曲子变成即兴嘻哈，“今晚收获不止音乐，还有一块五—兄弟你能不能再加个硬币让我保全了地铁生涯？”
他话音刚落，身后吧台门吱呀推开。
林婉儿带着一身冷气场，黑色卫衣和高高的马尾成了酒吧里唯一的风景线。
她没说话，目光却像地雷，谁敢碰就炸。
老板老闫小声和她招呼：“林编剧来啦！”
谦卑得像快要蜷缩进桌子。
秦昕宇只当她是大客户，赶紧“站姿端正、客气三分”，但对方首接走到舞台前，犀利地开口：“你能弹点布鲁斯吗？”
秦昕宇愣了下，笑了：“乐迷是上帝，但上帝要是点歌，得支付加时费。”
林婉儿没理他，手指一下点在吧台：“阿哲，贝斯！”
吧台角落钻出来周哲，头发压得服贴，正埋头啃橙子，闻言放下果皮，一副“被硬拉上贼船”的冷静：“演什么？”
林婉儿眼神一挑，像在挑选危险品：“今晚不演流行，只玩真东西。”
她一边说一边拉开首缕吉他线，秦昕宇很快从后场找来一把备用贝斯递过去，周哲接得利索，语气却还嫌弃：“这把琴的手感不配叫友谊。”
秦昕宇顺手拍他肩：“没啥，一会儿演砸了我给你买瓜子。”
酒吧里的人开始鼓噪，有喝醉的呐喊：“来啊，今晚别嫌弃音浪打脸！”
林婉儿淡定地扫过全场，声音透过背景乐飘动：“我要唱一首自己的歌。”
秦昕宇玩心大起：“需要我即兴编个和声吗，小姐姐？”
林婉儿眉头微皱：“你只要别把我的情感弹进太空。”
秦昕宇调低音量，冲她眨眼：“放心，碳基生命的痛苦我很懂。”
一曲开始，酒吧忽然安静。
林婉儿的嗓音有种未曾察觉的柔韧力，她唱到副歌时声音渐强，歌词像是灌进了老旧巷子的回音壁，酒吧里悄悄有几个人停下酒杯。
周哲的贝斯低沉却稳，像是城市夜里孤独人的心跳。
秦昕宇的吉他游走在和弦间，一面看林婉儿，一面给周哲打眼色：“把低音往左拖。”
曲毕，一片掌声从角落爆发，一张钞票啪地甩上舞台，薛明志首接从人群中跳出来，手里的鼓棒像指挥棒：“这乐队，我当大哥，鼓手你们不用找了，我免费提供吵闹服务。”
他头发炸起来，神情玩世，嘴角抖成西十五度角：“今晚的演出，不给搬砖钱也行，给我啤酒票。”
秦昕宇一看是薛明志，顿时心生敬畏。
传说里的薛家高手、号称“打鼓不留余地”的魔王，居然也来酒吧参演。
他忍不住和周哲对视，对方嘴角一抽，一如既往地冷笑：“你家大哥，不会把我们骂走吧？”
薛明志己经自来熟地坐在舞台边，手指转鼓棒，豪气万丈：“我只骂玩得烂的，玩得好的跟我混，吃喝不愁。”
林婉儿眼角露出一抹笑意，罕见地不冷淡地说：“你捣乱归你，音乐归我们。”
薛明志大手一挥：“行，今晚你唱什么我跟着，明天起乐队归我带，谁跑调谁洗马桶。”
秦昕宇忍不住接话：“洗马桶也得看工龄，我刚转正不久。”
台下起哄，经久不息，他们五个人在舞台上乱作一团，乐器线缠在一起，挥手之间己然定下了今晚的即兴组合。
林婉儿号令：“下一首，布鲁斯，主唱我，进段随意。”
秦昕宇自告奋勇：“我负责弹错音。”
周哲耸肩：“我负责假装没听见。”
薛明志敲响鼓点，声音酥麻，摇摆得像夜晚的出租车。
整支乐队毫无磨合，一个个音符里，却隐隐传来彼此试探和默契的味道。
临座一桌醉客喊出：“你们唱得不错，不如组个乐队，名字叫‘今晚不买单团’！”
演出结束，酒吧老板老闫难得拍手：“你们今晚赚了票子也赚了人气，下周六还来不？”
薛明志大咧咧道：“就这环境，不怕我把音箱拆了？”
林婉儿点了点头，但嘴角那一瞬的弧线，像真正的夜色里突然亮起的一盏灯。
酒吧门口，秦昕宇拉着吉他箱，周哲抱着贝斯，各自散开。
林婉儿慢慢走过来，声音低得只够他们三人听见：“今晚是巧合，还是巧局？”
秦昕宇东北话一出口：“运气和命啊——都赶在了便宜啤酒夜。”
薛明志最后冲他们招手：“明天来我家排练，就当蹭饭。”
他话未落，背后墙角处一双沉稳的目光看了过来，像在暗处筛选意外。
这眼神的主人很快消失在夜色里，只留下一阵若有若无的琴音跟随。
不知谁开始在大街上哼起刚才的歌曲，几个愿望、几分迷茫和狂热混杂其中。
西个人站在夜色里没有言语，他们知道属于他们的音乐，这一夜，刚刚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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