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朝庚午年农历六月初七丑时,我的亲阿姊在宣朝皇宫石庙中暴毙而亡。
有人传言,是我的阿姊冒失闯入石庙禁地,触怒了圣灵,故而遭受暴毙之祸,以平息圣灵之怒。
我不信,他们却说这就是事实。
我痛哭流涕,声嘶力竭,然而阿姊却再也无法归来,她甚至都不知道我在为她伤心。
又一年的农历六月初七,宣朝朝主举办盛宴,再度挑选年轻女子前往石庙侍奉佛像。
彼时的我年仅十岁,朝主却选中了我。
在前往侍奉的途中,我不慎跌入石庙娘娘湖中,高烧持续不退,整整三天三夜昏迷不醒,就连长安城里医术最为精湛的大夫也查不出病因。
后来,有游士为我驱邪,竟奇迹般生还。
不过这些我都是道听途说而来的,在那几日里,我只记得一个梦,一个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的梦。
我看见长安城里西处皆是一片破败景象,街道上布满了大片大片的血渍,如墨般漆黑,还有各种毛发随着那萧瑟寂寥的风翻滚,继而被血黏合在一起,散发着一股刺鼻的铁锈味。
街道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无数尸体,尸体上还有一堆堆的蛆虫在蠕动。
我惊恐万分,只想找个地方藏匿起来,然而我的身体却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依旧在街道上木然地前行。
街上有些黑红色的虫子在地上缓缓爬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然后逐渐爬上我的脚、我的肚子、我的脖子,最后从我的耳朵钻入我的脑子里。
我想要躲开,可我根本无法动弹,仿佛灵魂被禁锢在了一具陌生的躯壳之中。
我一首在不停的走。
如孤雁一般,从街道缓缓走向那座庞然大物的朝宫。
朝宫内一片萧瑟凄凉,仿若荒芜之地,空无一人。
我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自己溺水的湖边,耳畔传来一个女人的低语,“帮帮我……帮帮我……”声音空灵悦耳,宛如天籁之音,我不受控制地走了过去。
堪堪来到湖边,水中却突然伸出一只惨白如骨的手,把我拉了下去。
奇怪的是,当我坠入水中的那一刻才有了活过来的感觉,才得以支配我自己的身体。
可是那只拉着我的手并没有松开,她紧紧地拉着我,传给我一股冰凉冰凉的感觉,并渐渐由冰凉转为刺骨。
窒息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我开始拼命挣扎。
我这是怎么了?
这个梦还有多久可以醒?
回答我的只有刺骨的寒冷。
好冷,好冷…我突然被冷醒了,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睁开眼就看到阿爷阿娘还有祖母。
他们全都围在我身边,我大汗淋漓,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祖母轻轻地顺了顺我的背,泪水却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
我还在一旁喘着气,心里还感到奇怪,这个梦怎么那么真实,感觉下一秒就要死在湖里了。
我心有余悸,还在大口喘着,为什么感觉这么难受?
不一会儿,一位身着黑白八卦符的道士敲了敲门,于是他们留下几个婢女后就急忙走了出去。
那位道士对着阿爷阿娘他们说了什么,后来他们又全都走了进来。
只见那个道士捧着好多书放在桌上,还有好几箱东西,我也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
但是后来我知道了,全是符纸,桃木剑,还有各种除妖辟邪的道法书籍。
里面最好看的是一把通体铜绿的剑,好重好大,我很喜欢。
那个道士对他们说当我练到可以拿的动这把剑的时候就不会再有任何危险了。
我听不懂,不过我很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祖母让那位道士留下来教导我,从那以后我就跟着那位道士开始了我的修行之路。
八年春冬走过,我终于拿起了那把剑,老道士也就去了其他地方。
走之前,他悄悄对着我凝声道,“天道忌满,人道忌全。”
不过我并没有当回事。
老道士总爱说些奇奇怪怪的话,神经兮兮的。
虽然我己经拿起了那把剑,不过我还是很喜欢玩弄那些玩意,甚至幻想自己可以降妖除魔,护卫苍生。
不过祖母不让我再摆弄,她让我好好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只因为明年新春公宴上朝主将为皇家儿郎择娶新妇。
我不想去,但是这是朝宫宫宴,不去则为大不敬。
而且我还有一件事要办,我要去朝宫石庙,查找我阿姊暴毙的原因。
那年在家中抽签抽中的是我,所以本该是我去石庙侍奉佛像的。
奈何我贪玩成性 摔伤了腿,阿姊只得替我去了,没想到那天竟是阿姊的忌日。
时光荏苒,我仍旧难以释怀。
我也曾在进宫时偷偷去过石庙,但是那里看守却十分森严,祖母又老爱派人看着我,所以一首找不到机会进去。
今年宣朝天气干旱,农里颗粒无收,不知道是哪位好人找人算了一下,建议在新春之时打开石庙几日,请示圣灵,降雨大宣。
正好赶上新春宫宴,机会难得,我要好好做准备。
到底是人为还是那所谓的圣灵怒火,我要一探究竟,为阿姊寻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