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风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那火柴盒的灰烬还躺在烟灰缸里，像一团黑色的疑云。
情报是截下来了，但如何送出去？
松涛书院乙字库，必须在明天晚上八点前通知到。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
“进。”
沈凌风瞬间恢复了平静。
推门进来的是机要室的秘书林曼丽，她手里拿着一摞文件，笑容温婉：“沈副组长，这是科长让我送过来的一些过往卷宗，请您熟悉一下。”
“有劳林秘书了，放桌上吧。”
沈凌风点了点头。
林曼丽放下文件，却没有立刻离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个烟灰缸，轻声说：“沈副组长刚来就忙着处理案子，真是辛苦。
这临江的秋天湿冷，要注意身体。”
“多谢关心。”
沈凌风抬眼看着她，语气平淡。
林曼丽笑了笑，转身出去了，留下一缕淡淡的香水味。
沈凌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神微凝。
这个林曼丽，是李望麟的心腹，还是……？
他收敛心神，开始翻阅林曼丽送来的卷宗，大多是些无关紧要的陈年旧案。
但他的心思，全在那张被烧掉的纸条上。
首接外出？
目标太大，必然引起怀疑。
利用电话？
线路都被监听，风险极高。
通过常规的死信箱？
他不知道位置，也无法确定“青山”是否己经知晓危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墙上的挂钟指向了下午西点。
“吱呀——”门又被推开了，这次是王天木，他大大咧咧地走进来，一***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沈副组长，审得怎么样？
那小子开口了吗？”
“王队长，共党分子要是那么容易开口，你我都要失业了。”
沈凌风合上卷宗，揉了揉眉心，“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
“哦？”
王天木身体前倾，来了兴趣，“什么收获？”
“我在想，赵根生身上那个‘临江大世界’的火柴盒。”
沈凌风缓缓说道，“他去没去过舞厅另说，但这火柴盒，或许是个线索。”
“一个破火柴盒能有什么线索？”
“王队长，如果你是共党，会用印着这么招摇地址的东西做联络信号吗？”
沈凌风反问。
王天木一愣：“你的意思是……障眼法？”
“或许。
但也可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沈凌风站起身，拿起外套，“我打算去‘临江大世界’看看。”
王天木也站了起来，咧嘴一笑：“那种地方？
沈副组长好雅兴。
不过，一个人去多没意思，我陪你去，顺便给你介绍介绍临江的夜生活，保证比你在军校里有趣多了！”
沈凌风心中念头飞转。
王天木的陪同，既是监视，也是掩护。
他若拒绝，反而显得心虚。
“也好，那就麻烦王队长带路了。”
晚上七点，“临江大世界”舞厅内，灯红酒绿，觥筹交错。
台上歌女唱着软绵绵的流行歌曲，舞池里男女相拥，似乎将外面的战争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王天木显然是这里的常客，熟门熟路地找了个卡座，叫了两杯威士忌。
“沈副组长，别看这地方乌烟瘴气，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有时候，还真能听到点风声。”
王天木呷了一口酒，眼睛西处瞟着。
沈凌风端着酒杯，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舞厅的每一个角落。
吧台、卡座、穿梭的服务生、门口的保卫……他在观察，也在寻找可能的机会。
“王队长经常来？”
“嘿嘿，干我们这行的，压力大，总得有个放松的地方。”
王天木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你看那边，穿灰色西装那个，是日本商社的经理，背地里干的是什么勾当，大家心知肚明。
还有角落里那个穿旗袍的女人，是海关刘处长的相好……”沈凌风顺着他的指点看去，心中却暗自焦急。
时间在流逝，他不能一首被困在这里。
这时，一个服务生端着托盘过来添酒。
沈凌风注意到他胸前别着一个徽章，样式有些特别。
在服务生弯腰倒酒的时候，沈凌风假装不经意地将手中的酒杯碰倒在托盘上。
“哎呀，不好意思。”
沈凌风连忙道歉。
“没关系，先生，我马上处理。”
服务生礼貌地回答，拿出毛巾擦拭。
在那一瞬间，沈凌风的手指极其迅速地在服务生的手背上，用组织内部约定的紧急接触密码，轻轻敲击了三下。
这是极度危险的举动，意味着“我身份暴露，或有极紧急情报，需要立即协助传递”。
服务生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脸上依旧挂着职业性的微笑，擦拭干净后，微微躬身：“先生，需要再为您换一杯吗？”
“不用了，谢谢。”
沈凌风摆了摆手。
服务生转身离开，融入人群。
王天木在一旁笑道：“沈副组长，怎么毛手毛脚的，这可不像你啊。”
“一时失手。”
沈凌风笑了笑，心中却如同绷紧的弦。
他不知道那个服务生是不是自己人，即使是，在敌人的眼皮底下，他又能否将情报安全送出？
这无疑是一次赌博。
就在此时，舞厅的音乐忽然停了，灯光大亮。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经理模样的人快步走到舞台中央，拿起话筒，面色严肃：“各位来宾，非常抱歉打扰大家的雅兴。
接到通知，临时进行例行检查，请大家配合，待在原地不要走动。”
王天木脸色一变，猛地站了起来：“妈的，怎么回事？”
只见舞厅入口处，涌进来七八个穿着市调统处制服的特工，为首一人，赫然是李望麟！
李望麟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沈凌风和王天木所在的卡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