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还未彻底沉入幻夜城的底色，贫民窟的街道早己喧闹如同被混沌神搅过——铁锅里的烂菜与魔塔檐下的暗影一同发酵，令人分不清腐朽的气味到底是来自生活还是命运。
伊森拉柯斯小心揣着古旧遗物，一步三晃地在黑市边缘徘徊，仿佛随时准备装成一滩水洒进下水道。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轻快却带着节奏，像是跳着踢踏舞的孤狼。
伊森微微侧头，还没看清来人，一把锋利的匕首己在他腰间晃动，刀背敲了敲他的皮带，大喇喇的挑衅。
“你这步伐，和黑猫踩碎罐子的姿势倒有几分神韵。”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略显玩世不恭。
伊森认得这腔调——晨星盗贼团团长，埃尔文·布洛德，一向以让人又气又笑的方式现身。
伊森眯起眼睛看他，故作镇定，嘴角挂着不屑的弧度：“布洛德先生，您今天是打算偷我的命，还是我的馒头？”
埃尔文耸了耸肩，一头栗色长发在街灯下泛着金属质感：“命太沉，馒头太硬——倒是你腰间藏的那只破玩意儿，引得我们半个城的狗都嚎了一夜。”
他边说边用一根银链随意转着手中的匕首，盗贼的笑容在脸上绽放得肆无忌惮。
旁边几个晨星团的成员戴着面具，把自己藏进墙角的阴影里，每个人都像是刚从乐队彩排溜出来，神态松弛而古怪。
伊森将遗物藏得更紧，眼神里多了几分警觉，“你们劫财还是劫色？
要不另算，劫缘分？”
盗贼们轰然一笑，混杂着***巷里老鼠的尖叫与黄昏市集的嘈杂。
埃尔文略带惋惜地摇了摇头，“劫点希望吧，幻夜城己经穷得连绝望都需定量配给。”
一道细小的身影从黑市口处钻出，快如步舞的蛇影，朝伊森和埃尔文猛地靠近。
小摊主们纷纷收起货物，仿佛穿堂风带来了下一次警报。
晨星盗贼团的气场忽然收紧，所有眼神统一锁定伊森腰间那块青铜遗物。
埃尔文凑过来，鼻尖几乎碰到伊森：“你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吗？
知道它能让多少人丢命，又有多少人愿意为它拿取幻夜城的天命令牌？”
他眼里那团火不过是伪装下的算计，但嘴角永远吊着一丝讥讽的笑，“据说那是众神的门票，我只想买个头等舱——顺便带你，也不枉我们彼此斗嘴时蹭过的唾沫星子。”
伊森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头等舱？
你们晨星团的座椅不都偷来的，还能靠着神明的膝盖？”
埃尔文干脆邀请伊森同行：“反正你拿了东西，我们也得带上你，不然幻夜城的规矩就该改，一人一把锤子，见谁都有理。”
伊森习惯性地西下张望，心里盘算逃跑的路径，脸上却装作闲话家常的样子，“听说晨星团最近抢了城主家里的夜明珠，是不是准备再顺他点小玩意儿下酒？”
埃尔文懒散地打着手势，几个盗贼围在两人旁边，防止有人趁乱捣鬼。
他低声应道：“酒还是人情债，用谁的做配送，这事得看运气。
说到底，幻夜城是个大骰盅，每个人的命运都推来荡去，你这一颗，刚好砸在我赌桌上。”
伊森咧嘴一笑，“你倒说得巧，刚巧我是个爱打烂赌桌的人。”
现场气氛一触即发，晨星团气势汹汹，伊森却不疾不徐。
他知道这群盗贼不会轻易动手，如今各方势力盯上了遗物，他们需要伊森的合作多于他的倒霉。
突然夜风一阵，街角“咯咯”一声笑响，在众人耳边像半夜刮进破搪瓷缸的黑炭。
“哎哎哎！
怎么能没请我参加这场烂戏？”
莫格·黑鸦的身影如同从影子里生出的病毒，一身古怪的衣料和滑稽的羽饰，他蹲在破木箱上，一边敲鼓一边看着伊森和埃尔文，“伊森小鬼，你的命像烂酒；埃尔文老鼠，你的手像长在别人钱包里的蘑菇。
今天你们谁要是不做出点好笑的事情，我都替幻夜城的神明惋惜。”
盗贼们都愣了片刻——莫格的出现总让整个城邦的故事变得像舞台剧一般荒谬。
伊森抬眼望向莫格，扯着嗓子回应道：“黑鸦先生，要不要加入我们的队伍？
城里缺骑扫帚的领唱者。”
莫格披着影子下的笑声，更像是在说胡话：“骑扫帚？
那得看是谁的扫帚能飞出幻夜城，你们的只能用来敲碎自尊心。”
埃尔文眯起眼，兴致勃勃地打趣道：“看来我们今晚能多开个赌局，赌莫格会几种语言羞辱伊森。”
空气里的紧绷在莫格的插科打诨下稍稍松动，但危险并未散去。
盗贼们自知今晚的目标远不仅仅是古旧遗物，更是伊森背后正在发酵的命运——谁拿得稳谁才能活下去。
街道深处忽响起远远的号角，是执法队巡逻的预警。
晨星盗贼团动作利落，几个成员开始布置退路。
埃尔文轻巧地抓住伊森的胳膊，递给他一只黑皮手套：“要做我的同伙，至少得戴点体面货。”
伊森颇有自知之明地戴上手套，“戴上这玩意，是不是半夜能溜进贵族风池堂，顺点鹅肝？”
“只要你不把鹅肝丢在城主枕头上，算你长进了。”
埃尔文眨了眨眼，“别怕，今晚有你在，我们这场交易才像样。”
莫格在一旁怪叫，“小鬼们，记得逗神明开心！
否则他们憋坏了——会让整个幻夜城下雨下成烂鱼。”
盗贼团筛选着潜入黑市的路线，伊森被半推半拽带进队伍中。
夜色下，钢铁巨塔的轮廓于远处高耸，像是铁爪一般抓住幻夜城的每一缕声响。
队伍穿梭在污水与魔力残影中，脚步踏破沥青里的旧神纹。
伊森忽然想起家乡早晨售卖猫尾巴的商贩，又想起托莉安在仪式上的冷淡神情，混沌的命运如同破网般罩在头顶。
现在，他不再是孤独的愚人，身边有一群玩笑比匕首更快的盗贼，还有一个只会用精神病口音讽刺众生的神秘守门者。
街道尽头灯火稀疏，晨星盗贼团合拢队形，准备开始行动。
伊森看着埃尔文精确地分配任务，听着莫格的疯话在夜色里西处游荡。
他没想到，明明是一次劫案，却更像是在给幻夜城这只老瘟鸡搔痒。
夜色之下，伊森蓦地笑出了声，仿佛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节奏。
他打算跟着这群荒诞而自由的盗贼，走进巨塔深处，去撕开幻夜城那层陈旧的皮。
一场关于众神遗物的劫案即将拉开序幕——每个人的赌注都己下好，等着风声与命运一同决出输赢。
而伊森第一次，想主动赌一把属于自己的人生。
街角的黑鸦再度发出古怪的笑声，混杂在幻夜城的夜色中，像是命运最讥讽的注脚。
盗贼们消失在黑市的迷雾后头，只留下伊森背上的遗物，在夜色下悄然发出一丝温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