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且慢！
"这声嘶哑却异常清晰的呼喊，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内殿凝固的死寂。
李公公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浑浊的眼睛里射出锐利的光，己是不加掩饰的愠怒和厌烦。
"沈大小姐，"他尖利的声音带着警告，"杂家劝你认清现实，莫要做无谓的挣扎，徒增痛苦！
"两名上前的小太监也顿住了动作，疑惑地看向李公公，等待指示。
被拖到门口的春桃也停止了挣扎，泪眼婆娑地望向自家小姐，眼中尽是绝望中的一丝微光。
沈夕颜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破肋骨。
她能感觉到冷汗沿着脊背滑落，浸湿了单薄的中衣，带来一阵阵黏腻的寒意。
但她知道自己没有退路，这是唯一的机会。
她强迫自己抬起下巴，迎上李公公审视的目光，尽管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但那双眼睛里燃烧着一种李公公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神采——一种近乎疯狂的坚定和冷静。
"公公，"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的干涩和声音的颤抖，语速极快，却字字清晰，确保每个字都能准确无误地传入对方耳中，"北境军情危急，十万边军三日后面临断粮之危！
此事关乎国本，动摇社稷！
民女深知罪该万死，但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
若因我一介罪女之死，而延误军国大事，致使边境不稳，将士哗变，这个责任……"她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紧紧锁住李公公骤然收缩的瞳孔，加重了语气："恐怕无人承担得起！
"李公公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那张惯见风浪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惊疑不定。
北境军粮告急，这是朝廷内部尚未完全公开的绝密消息，就连他也是因为身处内廷要害，才偶然得知一二。
这个深居简出、即将被处死的太傅嫡女，如何得知？
还敢口出狂言能解此困？
是垂死挣扎的胡言乱语？
还是……真有倚仗？
沈夕颜看出他的动摇，立刻趁热打铁，她不再纠缠于自己的冤屈，而是首击要害："民女不敢妄言！
只需一个面圣的机会！
容民女陈述解决之道，若所言不实，或无法化解此困，届时再行处置，不过迟上片刻，于公公而言并无损失。
但若民女之法果真有效，公公便是于国有功之人！
"她将"于国有功"西个字咬得极重。
在这深宫之中，没有人会拒绝送到眼前的功劳，尤其是这种可能牵扯到边境安危的大功。
内殿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能听到几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
李公公死死地盯着沈夕颜，那双精明的眼睛在她脸上来回扫视，似乎在衡量她话语的真实性，以及其中蕴含的风险与收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息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
沈夕颜屏住呼吸，感觉胸腔因为缺氧而阵阵发疼。
终于，李公公眼中精光一闪，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挥了挥手，示意挟持春桃的太监松开手。
"你，"他尖细的嗓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指向沈夕颜，"跟咱家来。
若有一字虚言，杂家保证，你会死得比现在痛苦百倍！
"他又看向瘫软在地的春桃和其他下人，眼神恢复了一贯的阴冷："今日之事，谁敢泄露半句，拔舌处死！
"说完，他不再多看沈夕颜一眼，转身便走。
两名小太监立刻一左一右"请"沈夕颜跟上。
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微凉的晨风吹拂在脸上，沈夕颜才恍惚意识到，自己刚刚从鬼门关前，险之又险地迈回了半步。
然而，前方等待她的，是更深不可测的龙潭虎穴。
她紧紧攥住袖口，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那细微的刺痛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这一步，她赌赢了开局。
但棋局，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