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凡事只信高德。
旅游等公交,要坐的那路车明明已经进站,她却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姐,高德上说了,这趟车还有十分钟才到,这肯定不是我们那辆!”
我眼睁睁看着车开走,最后错过航班,只能花双倍价钱买票回家。
下班开车,她看着高德导航上闪烁的绿色箭头,自信地踩下油门:“高德显示是绿灯,肯定是这灯的问题!”
我惊恐地看向亮着的红灯,还没来得阻拦,侧面一辆正常通行的车已经迎面撞来。
后来我被截肢成了残疾,她却只是轻微脑震荡加骨折。
雨天复查,她自作主张叫了网约车,却定位到五百米外的积水路口。
我想改在家门口上车,她却抢走我的手机:“这是高德推荐的残疾人最佳上车点,不能乱改!”
结果,我连人带轮椅摔倒在水坑中。
她看也不看,丢下我走人。
因为淋雨外加伤口长时间浸泡在污水中,引发严重感染导致多器官衰竭,我最终抢救无效死亡。
再睁眼,我站在公交站台前。
表妹按亮手机屏幕凑过来:“姐你看,高德说车真的还有十分钟才到。”
1、
眼前车水马龙,周围嘈杂的声音传入耳朵,我有一瞬的恍惚,随即不可置信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
真特么痛啊!
我竟然真的重生了。
上辈子,表妹宋轻松也是这样,举着手机,信誓旦旦地指着屏幕上的高德地图。
她振振有词劝我说:“姐,高德肯定不会出错,肯定是公交司机忘记改车子的路号了!”
她又指了指车里稀稀拉拉的几个人。
“况且车上这么空,一看就不是我们要坐的那路机场专线。”
因为是她主动揽下了做旅游攻略的活,我怕打击她的积极性,不想让她觉得自己的努力得不到正反馈,便没有反驳。
我天真地以为,她这么依赖高德,只是一个新手攻略者害怕出错,所以才小心翼翼。
后来我才知道,她根本不是小心,宋轻松就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外加控制狂。
前世这天,我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要坐的那路车开走。
而她高德上那辆“十分钟后”才到的车,最后晚了足足半小时。
快到机场的时候,她又在看下车点时,非要选高德上推荐的,离航站楼入口最远的那个口子下车。
美其名曰地说:“最佳停靠点,人少路宽,不堵车。”
结果,我们错过了航班。
因为是节假日,机票价格飞涨,我们只能花双倍的价钱买票回家。
可她却把这件事完完全全怪到了我的头上。
“姐,你要是刚才再坚持一下,说不定我就听你的话上前面那辆车了!”
“所以责任在你,这张机票钱应该你来付!不然我不介意等两天后机票便宜了再走。”
我因为第二天还有一场至关重要的会议,只能自认倒霉,忍气吞声地出了这笔钱。
那之后,她变本加厉。
一次应酬,我喝了酒不能开车,她自告奋勇来接我。
开到一个十字路口时,明明是红灯,她却盯着手机导航上闪烁的绿色箭头,自信地一脚踩下油门。
“高德显示是绿灯,肯定是这路灯的问题,傻子才不走!”
我本就喝多了,整个人晕乎乎的,她的话瞬间让我惊醒。
我惊恐地尖叫,还没来得及上手阻拦,侧面一辆正常通行的货车已经迎面撞来。
剧烈的撞击后,我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我永远地失去了双腿,被截肢成了残疾,她却只是轻微脑震荡加骨折。
交警来了解情况的时候,她还在病床上理直气壮地狡辩。
“是红绿灯系统延迟了!我的高德上明明就显示着绿灯,我没有错!”
出院后,她假惺惺地提出要照顾我,把我的生活搅得一团糟。
某次复查碰上雨天,她叫了网约车,却把定位定在五百米外一个积水的路口。
我想让司机开到家门口,她却一把抢走我的手机,像是捍卫着什么至高无上的真理。
“这是高德推荐的最佳上车点,不能乱改!系统都算好了的!”
结果她临出门又突然肚子疼,把手机塞给我说让我自己先去,她随后就到。
我不想错过预约时间,只能一个人推着轮椅出了门。
外面的雨水早就漫过脚边,根本看不清路,我连人带轮椅,一头栽进了水坑中。
表妹姗姗来迟,看见躺在污水里的我嫌恶皱鼻:
“姐,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玩脏水?恶不恶心啊?”
“我男朋友约我出去玩,你自己爬起来吧,我先走了。”
说完,她看也不看我,扬长而去。
我却因为淋雨外加截肢的伤口长时间浸泡在污水中,引发了严重的感染,最终导致多器官衰竭。
在重症监护室里的弥留之际,我只想再见爸妈最后一面。
结果她给我从老家赶来的爸妈打车,又把下车点定成离医院住院部最远的那个“最佳下车点”。
我到死,都没能再见我爸妈一面。
无尽的恨意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我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既然她这么相信,这一世,宋轻松就抱着那高德,自己过去吧!
“姐?姐!你发什么呆呢?”
宋轻松见我没有回应,不耐烦地推了我一把。
我收回目光,懒得再跟她废话,直接亮出手机里的乘车码,在公交车门即将关闭的最后一秒,刷码上车。
车门关上,我这才回头笑着看她。
宋轻松一脸愕然地看着车开走。
隔着车窗,低头给她发了消息。
“既然高德说了车还有十分钟,那你自己等下一辆吧。”
2、
做完这些,我在车上找到位置坐下,顺带把她的消息也给设置成了免打扰。
预判到她会和上一世一样迟到,我直接把她的机票退了。
虽然很想当面欣赏她的表情,但眼下还是守好我这条小命更重要点。
没有她的阻拦,我提前三小时到达机场。
过了安检,我坐在登机口前的椅子上,享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心。
机场大厅的广播突然响起:“现在播报一则寻人启示,旅客许夏女士,请注意,您的家人正在A区服务台等您,听到广播后请尽快前往。”
广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但我依旧不为所动。
在一座陌生城市,找我的人除了和我一起来旅游的宋轻松,还能有谁?
傻子才去找她呢。
还没等我登机,两名机场警察已经带着宋轻松朝我快步走来。
宋轻松眼眶通红,头发凌乱,一副急疯了的模样。
她冲过来,搂住我的胳膊,靠在我肩膀上哭。
“姐!我可算找到你了!”
“我还以为你被坏人拐走了!都怪你,为什么不相信我的话,非要上那辆古怪的公交车?”
这副模样,瞬间吸引了周围所有候机旅客的目光。
我甚至听到有人在小声议论。
“当姐姐的还乱跑,害妹妹担心成这样。”
“是啊,看着挺文静的,怎么这么不懂事。”
这些闲言碎语传入我的耳朵里,前世那种无法辩驳的憋屈感再次席卷而来。
可宋轻松还在演。
“我给你发消息没回,手机也联系不上,只能麻烦警察叔叔了!姐,你怎么能这么任性!”
话里话外,全是我的错。
是我不信高德,是我乱上“古怪”公交,是我害她担心,是我给她添了麻烦。
一旁的警察显然也被她这副情真意切的模样给骗了。
他皱着眉,苦口婆心对我说:“小姑娘,姐妹俩出门在外,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
“闹脾气也不能一个人乱跑啊,你看把你妹妹急成什么样了,多危险。”
我冷冷地看着宋轻松,抽回了自己的胳膊。
“警察同志,我们不是亲姐妹。”
警察愣了一下,随即摆摆手,“嗨,你妹都和我们说了,表姐妹也是姐妹嘛,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
说完,他见我们团聚了,自己的工作也完成了,便转身准备离开。
宋轻松见警察要走,立刻换上一副得意的嘴脸,凑过来小声问我:“姐,我们的登机口是这儿吧?我们什么时候登机?”
我看着她,平静地开口。
“你的票,我已经退了。”
宋轻松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嘴角甚至抽了一下。
“你说什么?”
我好整以暇地补充道:“我倒是奇怪,你没有登机牌是怎么混过安检进来的,是警察带你进来的?”
“不过现在,警察好像要走远了哦。”
我朝警察的背影扬了扬下巴。
“你要是不跟着他们出去,重新买票,再过安检,恐怕今天就回不了家了。”
宋轻松褪去刚才那副委屈的表情,当场变成了红脸关公。
“许夏!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我懒得理她,只是淡淡地提醒:“再不去,警察可就真没影了。”
她看看我,又看看即将消失在拐角的警察背影,终于急了。
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转身就朝警察追了过去,嘴里还嚷嚷着:“你们等等我!”
看着她狼狈的背影,我胸中那口积郁了两辈子的恶气,终于舒缓了些。
登机广播响起,我拿起自己的包,头也不回地走向登机口。
3、
摆脱了宋轻松,我整个人都清爽了起来。
虽然我和她不住在一起,按道理说可以最大程度地避开她。
但坏就坏在,我和她,在同一家公司上班。
这件事说起来,都怪我上辈子犯蠢。
因为一些私人原因,我毕业后没有立刻找工作,而是休息了一年。
等我在这家公司稳定工作两年后,宋轻松刚好大学毕业。
那时候我们关系还算不错。
毕竟亲戚里同辈的女孩只有她一个,逢年过节,两家人总是聚在一起,热热闹闹。
当她得知我公司的名字时,问了我有哪些在招人的岗位以后,二话不说也投了简历。
现在,拍烂大腿也没有后悔药能让我吃。
回到家的第二天,宋轻松果然没有像往常一样给我发消息。
我乐得清静,巴不得她从此把我当成空气。
收假回公司的第一天,主管就把我们项目组的人都叫进了会议室。
“城南游乐园那个项目,合作方意愿不是很高。”
主管面色凝重。
“我打听过了,对方老总是个狂热的登山爱好者。”
“所以我已经约了他,这个周末,我们组陪他一起去爬翠云山。”
他环视一圈,加重了语气:“这次活动必须准备周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话音刚落,宋轻松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像个急于表现的小学生。
“主管,这个准备工作就交给我吧!我保证万无一失!”
她挺着胸脯,声音洪亮,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我邻座的同事小李碰了碰我的胳膊,小声说:“夏姐,我记得你年前朋友圈发过照片,你不是爬过翠云山吗?”
说完,她直接扬声对主管说:“主管,我觉得这事还是交给许夏姐更稳妥,她对那座山更熟!”
我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果然,宋轻松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怨恨。
她当着全组人的面,指责起我来:“让她负责?主管,你可别被她骗了!”
“就前两天我们一起去旅游,她连最基本的攻略都不做!全靠我的高德才没走丢!”
“最后她还嫌我烦,直接把我一个人扔在车站,自己买票先回来了!”
“这样不负责任的人,怎么能负责这么重要的项目?万一在山上把客户弄丢了怎么办!”
黑的被她说成白的,我的种种行为在她嘴里变成了不负责任和任性妄为。
周围同事的目光瞬间变得异样。
主管的眉头也拧在一起。
在不知情的同事和领导面前解释,听起来只会更像一个笑话。
见我沉默,主管显然是信了宋轻松的说辞。
他摆了摆手,一锤定音。
“行了,那这次爬山就由小宋负责吧。”
“许夏,你也多跟轻松学学,做事要有责任心。”
宋轻松立刻朝我投来得意的眼神,嘴角高高扬起。
不用想也知道,她所谓的做准备,只会对着那高德研究“最佳夺命道路”。
可事已至此,现在撕破脸毫无意义,反而会让我显得小气。
我要等的,是一个能让所有人都能看清她真面目的时刻。
4、
周末很快就到了。
我们项目组的其他人早早就在山脚下等着。
可左等右等,李总和宋轻松的身影,却迟迟没有出现。
主管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停地看手机。
“这小宋怎么回事?接个人都这么不靠谱!”
又过了二十分钟,一辆网约车才姗姗来迟,停在了距离我们足足有两百米远的岔路口。
车门打开,身穿冲锋衣的中年男人率先下了车,黑得像锅底。
宋轻松还浑然不觉,指着手机高德,兴高采烈地跟李总说着什么。
等他们走到跟前,主管连忙迎上去:“李总,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李总摆了摆手,压抑着怒火:“王主管,你们公司这位小宋,真是个人才啊。”
“大门口清清楚楚写着‘翠云山风景区’,她非不让司机停车。”
“举着个手机,非说高德上推荐的最佳登山起始点在前面那个路口,我们俩就这么在路上绕了三圈!”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宋轻松。
她却一脸委屈:“我这不都是为了让李总有最佳的登山体验吗?高德是不会错的!”
我差点被她气笑了。
李总显然不想再跟她纠缠,深吸一口气,对主管说:“算了算了,我们还是早点开始吧。”
宋轻松立刻又来了精神,她从背包里掏出一张打印好的路线图,摊在众人面前。
“各位,我已经规划好了今天的路线!”
她手指戳在一条异常陡峭的线路上。
“我们要挑战的,是这条最有难度的‘勇者之路’!直通山顶,风景最好!”
我皱着眉,立刻出声反对。
“不行,这条路不能走。”
“前几天刚下过雨,那条路全是碎石和野路,湿滑泥泞,非常危险。”
宋轻松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
“姐,你不懂就不要乱说!”
她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红本,在我们面前晃了晃。
“看见没?导游证!我可是专业的!”
“高德上标注了,这条路虽然难,但是风景独好,最适合有经验的登山爱好者!”
她说着,还特意看了一眼李总。
宋轻松这是用激将法让李总赞同这条路线。
同组的小陆立刻附和道:“轻松说得对啊,好不容易来一次,肯定要玩就玩点刺激的!走那种老年人散步的台阶路多没意思!”
主管有些犹豫,把目光投向了李总。
李总果然被“有经验的登山爱好者”和“刺激”这两个词勾起了兴趣。
“就走这条吧,我喜欢挑战。”
宋轻松得意地朝我扬了扬下巴。
在我想再次观察那条路线时,直接收起了高德,像个怕被人抢零食的小学生。
只有小李凑到我身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夏姐,我觉得你说的对,咱们还是小心点好。”
我冲她点点头,心里那根弦却从未松懈。
5、
上山的时候,天气好得出奇,阳光明媚。
宋轻松的嘴皮子功夫确实厉害,三言两语就把李总哄得眉开眼笑,不住地夸她。
等我们气喘吁吁地爬到山顶时,她更是殷勤地拿出手机,指挥着大家摆好姿势。
“来来来,李总站C位!我们拍个登顶大合照!”
照片里,主管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可就在我们短暂休息过后,准备下山的时候,有同事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山顶不知何时起了薄雾,风也变得阴冷起来。
我站起身,指着西边另一条铺着石板台阶的路,语气是之前从未有过的强硬。
“我们下山还是走这条路吧,台阶路虽然风景不怎么好,但天黑前肯定能安全下山。”
宋轻松立刻炸了。
“凭什么听你的?高德上说原路返回是最快最安全的!”
“你又要不负责任了吗?万一客户出了事怎么办!”
她又想给我扣帽子。
我冷冷地看着她:“你先看看这会儿的天气再说。”
就在我们争执的这几分钟里,雾气已经越来越浓,能见度迅速下降。
气温也骤然降了好几度。
一直嚷嚷着要找刺激的小陆,此刻穿着单薄的速干衣,冻得嘴唇发紫,浑身哆嗦。
“好……好冷啊……”
话音刚落,她眼睛一翻,直挺挺地就朝后倒了下去!
“小陆,你怎么了?!”
我一个箭步冲过去,在她倒地前扶住了她。
一摸她的额头和胳膊,冰得吓人。
不好,她这是失温了!
“快!把她平放在避风的地方,把你们包里干的衣服都拿出来给她盖上,有热水的赶紧拿过来!”
我一边大喊,一边迅速解开自己身上的冲锋衣,裹在小陆身上。
大家都被这突发状况吓蒙了,只能手忙脚乱地照我说的做。
可宋轻松却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尖叫起来。
“你疯了许夏?我们不能停在这里!”
她把手机屏幕怼到我眼前,上面昭示着目的地的红点在闪烁。
“高德上显示,前面三百米有一个凉亭,那里才是最佳求救点!我们必须把她带到那里才能打120!”
我心里憋着的火气“噌”地一下全冒了起来。
“你是不是有病?失温的人最忌讳移动!现在动她就是要她的命!”
“我才是专业的!我有导游证!”宋轻松歇斯底里地吼道。
她说着就要上来扯小陆的衣服。
我再也无法忍受,大力拍开她的手,从登山包最里层掏出了一个证件。
“啪”地一声,将证件摔在她面前的大石头上。
“那你看看我这个是什么!”
6
那是一个深蓝色的工作证,上面印着几个醒目的大字:蓝天救援队。
虽然已经是我两年前做志愿者时留下的,但上面的钢印和照片清晰可见。
那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全都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我。
没错,大学毕业休息的那一整年,我总是觉得人生没有意义,根本没有工作的动力。
偶然间看到蓝天救援队招志愿者的广告。
没由来的,我立马给自己报了名。
那一整年,跟着队里出去公益援救,一点点学习专业知识,见到太多意外和死亡,只觉生命易逝。
不过,我突然就对生活重新有了信心。
所以上辈子哪怕车祸被截肢,我依旧对生活有着向往。
但宋轻松却像个刽子手,一步步将我的生路碾碎了。
我拿出手机,迎着所有的目光,展示上面的通话记录。
“这个证件是旧了点,但急救知识和专业判断不会过期。”
“就在刚才你们查验我证件真伪的时候,我已经联系了山下的救援队。”
“他们的指令就是让我们原地等待,做好保暖,严禁移动伤员。”
宋轻松的脸顿时没了血色。
主管和李总面面相觑,显然也没想到,我竟然还有这样一层身份。
没过多久,专业的救援队就抬着担架赶到了。
领队的医生检查了小陆的情况后,对我说:“处理得非常及时,也很专业。”
“幸亏没有随意移动她,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下山后,小陆被送往医院,确认只是轻度失温,并无大碍。
而李总的合作合同,也在第二天顺利签了下来。
签约仪式上,李总握着主管的手,目光却越过他,落在了我的身上。
“王经理,你们公司的许夏不错嘛,有她在,确实让人觉得心里很踏实。”
对于那个一路上给他提供了无数情绪价值的宋轻松,李总却闭口不提。
主管立刻眉开眼笑,当场附和着:“那是那是!小许一向优秀,这次项目圆满完成,她功不可没!我决定了,这个月就给她升职加薪!”
站在角落里的宋轻松听到这些话,脸比吃到屎还臭。
但毕竟差点酿成大错,她也只能闭上嘴陪笑脸。
考虑到她上辈子那些疯狂的行径,我压根不敢表露出过于高兴的心情,生怕她还憋着什么大招。
7、
和合同一签,主管走路都带风。
于是大手一挥,宣布请整个项目组喝下午茶,公司报销。
办公室里顿时欢呼起来。
宋轻松一扫之前的阴霾,“我来我来!我来帮大家点!”
“我手机里正好有优惠券,能给大家省不少钱呢!”
她说完,随即叹了口气,眼神若有若无地瞟向我。
“我知道登山的事我没做好,算不上一个好导游,但点外卖这种小事,大家尽管麻烦我好了!”
这番话说得,真是又绿茶又委屈。
明晃晃内涵我就是这个揪着她的过错不放的恶人。
脑子里闪过我上辈子在污水坑里挣扎的绝望。
这奶茶,我可不敢喝
我平静地开口:“我就不喝了,谢谢。”
宋轻松的笑僵在脸上,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姐,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给我个弥补的机会好不好?”
她这幅委屈的模样,立刻勾起了同事们的同情心。
“就是啊许夏,轻松也是好心嘛,别那么不给面子。”
“对啊,爬山的事都过去了,小陆不也没事吗?”
“人都会犯错,本来做攻略就够辛苦了,至于吗?”
他们七嘴八舌,全然忘了就在昨天,是谁在山上固执己见,一条人命差点就没了。
这些人的记性,有时候真是短暂得可笑。
我没再说话,只是默默戴上了耳机继续改方案。
见我油盐不进,同事们也觉得无趣,转而安慰起了宋轻松。
“轻松别难过,我们喝!”
“对!你想点什么我们都支持你!”
被众人这么捧着,宋轻松脸上那点委屈立刻烟消云散。
她拿着手机,还没点单,就对着高德地图研究起来。
嘴里还念念有词:“公司正门人多车多,外卖员停车不方便,得找个好地方拿外卖……”
我看着她这副魔怔的样子,心中庆幸没点单。
8、
果然,十几分钟后,外卖员的电话打了过来。
宋轻松像个小交警似的,对着电话那头指挥:“师傅你好,你不要在正门口等,你往前开,看到那个十字路口了吗?”
“对,然后左拐,大概一百米,路边有个公共厕所,你就在厕所对面的那个街角等我们。”
电话那头的外卖员显然懵了:“啊?我就在你们公司楼下啊,直接送上来或者我在这等不行吗?”
宋轻松的语气不容置喙:“不行!我这是在地图上给我找的最佳临时取餐点!你听我的,那里绝对没人贴你罚单!”
说完,她挂了电话,对两个要去取餐的同事说:“搞定!你们现在下去拿,时间刚刚好!”
几分钟后,她的电话响了。
宋轻松开了免提。
是外卖员打来的,隔老远我都能感受到外面的怒火。
“喂?!你们到底在哪儿!那个公共厕所对面有两个街角!我在这边等半天了,连个人影都没有!”
宋轻松理直气壮地吼了回去。
“你怎么回事啊?地图上清清楚楚地标着呢!最佳取餐点,你再仔细看看!”
沟通无效,外卖员气得直接把电话挂了。
两个取餐的同事顶着大太阳,在楼下来来回回地找。
等他们把下午茶拿回来时,一个个满头大汗,怨声载道。
“天啊,那个地方也太远了!绕了一大圈才找到!”
“我的咖啡冰沙已经化成了一滩水!一点冰凉的触感都没有了,跟常温的有什么区别?”
面对所有人的抱怨,宋轻松却毫无愧色。
她把手机地图举到众人面前,指着上面那个红点。
“你们看,地图上显示这里就是最方便交接的地方!你们多走几步路怎么了?”
她振振有词。
“外卖员也不容易,我们不能让人家为了给我们送东西违章停车!”
宋轻松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完全无视了大家浪费的午休时间,以及已经毫无口感的饮品。
而我,早就悠哉地吃完了自己点的午饭。
我也再次确信,宋轻松的脑回路,根本无法用常理来理解。
小李也没跟着他们点奶茶,泡了杯咖啡,悄悄到我工位旁。
压低了声音,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对我做了个口型。
“许姐,她这里……是不是有点问题?”
我看着不远处还在争辩的宋轻松,无奈地摇了摇头。
9、
拿下大单,主管临下班时,豪气地在KTV订了个最大的包厢,说要庆祝一番。
中午那点小插曲在庆功大餐面前,根本算不上什么。
可宋轻松一反常态,滴酒未沾。
殷勤地给这个倒酒,给那个点歌,脸上挂着讨好的笑。
庆祝进行到一半,她端着杯果汁凑到我身边,眼神亮晶晶地盯着我放在桌面上的车钥匙。
“姐,你的新车好漂亮啊,让我试试手呗?”
她晃了晃手里的果汁,撒着娇。
“我都没喝酒,而且我技术很好的!保证给你安全开回家!”
我的大脑仿佛被重锤击中,KTV里嘈杂的音乐和喧闹的人声瞬间远去。
眼前闪过上辈子发生车祸后的场景,腿部被挤压到失去知觉的剧痛依旧那么清晰。
我重重放下杯子,把钥匙收回口袋,忍住没用脏话骂她,然后说:“不用,我已经叫好代驾了。”
拒绝完,我起身去了趟洗手间,想洗把脸,冲掉脑子里那些可怕的回忆。
可等我回来时,却看到宋轻松正鬼鬼祟祟地将我的手机塞回我放在沙发上的包里。
她看到我,非但没有一丝心虚,反而得意地扬起脸。
“姐,这么多年了,你的手机密码果然还是没变啊,我刚才帮你把代驾取消啦!”
她炫耀地说。
“现在这么晚,你看,大家都喝了酒,就我没喝,正好我送你回去嘛!不用不好意思啦!”
怒火从我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我抢回自己的包,确认没有东西不见。
“谁允许你动我手机取消我订单的?!”
平时最爱和稀泥的王姐站了出来,皱着眉拉了拉我的胳膊。
“哎呀许夏,算了算了,轻松也是好心。”
她用长辈的口吻劝我说:“她也是想帮帮忙而已,干嘛这么凶啊,更何况你们还是表姐妹,别那么小气嘛!”
我懒得再跟他们废话,拿起车钥匙就往外走。
结过账,其他人也三三两两地跟了出来。
刚到KTV门口,就有个穿着代驾马甲的师傅骑着小电驴过来。
“美女,需要代驾吗?”
我正要点头,宋轻松却突然发疯般窜到我面前,冲着代驾师傅就开骂。
“走开走开!用不着你!赶紧走!”
代驾师傅被她这阵仗吓了一跳,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们一眼,骂骂咧咧骑着车走了。
宋轻松还不解气,她双手叉腰,转过身来死死地瞪着我,脸上满是报复的快意。
“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了!来一个代驾,我拦一个!”
“我倒要看看,你今晚怎么回家!”
威胁完,还不忘补上一句。
“买了辆新车了不起啊?给脸不要脸!”
10、
见我没反应,甚至没理她的打算,宋轻松转头和王姐哭诉起来。
“王姐,我一个女孩子,能把她怎么样啊?”
“我就是想为我们团队做点事,弥补我之前的过错,她怎么就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她抽噎着,指向我,控诉道:“非要让一个不认识的陌生男人开她的车,她到底是在防着我什么啊!”
我冷眼看着她的表演,态度坚决,毫不退让。
“这不是小气的问题,我不可能让你开我的车。”
毕竟像上辈子那么蠢的事,有过一次就够了。
场面一时僵持下来。
宋轻松下不来台,难堪到了极点。
眼见我这边毫无希望,她摇晃起王姐的手臂。
用甜得发腻的声音说:“王姐,她不领情就算了,我开你的车送你回去吧!保证给你开得稳稳的!”
王姐本就喝得晕乎乎的,被宋轻松这么一捧,顿时飘飘然起来。
她想也不想就从包里掏出了自己的车钥匙,大手一挥。
“好!还是我们轻松懂事!姐信你!”
王姐刚休完产假回来不久,家里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婴儿。
想到宋轻松会做出什么举动,我还是没忍住,尽最后一份良心,拦了一下王姐。
“王姐,你还是找个代驾,或者让你老公来接吧。”
王姐闻言,非但没有领情,反而被我的话狠狠冒犯到了。
她浑身带着浓重的酒气,极其轻蔑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眼。
“许夏,你今晚上是怎么回事?有完没完了是吧?”
语气尖酸又刻薄。
她将车钥匙拍在宋轻松手里,动作带着一股赌气的成分。
声音也猛地拔高了,故意让周围还没走的同事都听得一清二楚:
“怎么,就你细心?我告诉你,我王丽娟没那么娇气!”
她越说越激动,“你是不是就见不得我们俩关系好?我今天还就非要让轻松送我回去了!”
“她的技术,肯定比某些整天疑神疑鬼的人强一百倍!”
宋轻松立刻紧紧挽住王姐的胳膊:“王姐您别生气,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许夏姐也是……”
“唉,可能她就是天生比较谨慎吧。”
她这话一出,更是直接坐实了我心胸狭隘的恶毒形象。
其他同事见状,没人再敢吱声。
我看着王姐那张因酒精和怒气而涨红的脸,再看看她身后,宋轻松那副小人得志的神情。
我突然就觉得没劲透了。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我尽力提醒了,却反而被当成居心叵测的小人。
我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面无表情地抱着手臂,看着宋轻松得意洋洋地拿着钥匙座进主驾驶的位置。
车尾灯消失在眼前。
倒计时,已经开始了。
11、
同事也都三三两两打车走了,门口只剩下我一个人。
手机也没电了。
我干脆直接进了旁边的酒店,跟前台借了充电器,顺便直接开了一间房。
隔天不用工作,我也不急着回家,只要安然度过今晚,多花点钱根本算不上什么。
就在我洗完澡准备找部电影看的时候,手机突然疯狂响起消息的提示音。
公司大群里,连续几条@全体成员的消息疯狂弹出。
发消息的,是刚刚在宋轻松后头打车回家的同事。
“我靠!出大事了!!”
下面紧跟着一张照片,拍得极其模糊,只能看到一堆红蓝交错的警灯和救护车的影子。
“王姐和宋轻松的车,在南山路口被辆大货车给撞了,车头都烂了!”
下一秒,就有人在群里@我。
“@许夏你当时是不是拦着她们了?!我的天啊!你简直是神预言!”
我盯着那条消息,没想到,报应会来得这么快。
但我心里没有丝毫波澜。
关掉了所有消息提醒,手机往床头柜上一扔,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上午十点。
我拿起手机,点开那个已经999+的微信群。
爬了半天楼,才看明白事情的全貌。
群里还有个同事说,她闺蜜昨晚正好在市急救中心值班。
听说车祸送来两个人,王姐虽然也受伤了,但她当时在后座,没生命危险。
但据说女司机,双腿被卡在驾驶室里,骨头全碎了。
为了保命,当场就做了截肢手术。
我怎么也没想到。
这一世被截肢的人,竟然会是宋轻松。
毕竟上一世,她也只是轻微脑震荡加几处骨折而已。
看来,我重生带来的蝴蝶效应,比我想象中要猛烈得多。
周一,公司人事部组织大家去医院探望。
我捧着一束花,跟着同事们来到宋轻松的病房门口。
我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还没等我下定决心,病房里就传出东西被砸碎的巨响。
紧接着,是宋轻松的咆哮声。
“你们凭什么锯掉我的腿?谁给你们的权力?我要告你们!!”
医生耐心地解释:“宋女士,你冷静一点。当时情况非常紧急,你的双腿被完全压碎。”
“如果不立刻截肢,你命都没有了。”
但宋轻松这种蠢货,怎么可能听得进道理。
她只会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别人身上。
“我不管!我醒过来腿就没了!你们就是庸医!是杀人犯!”
“滚!都给我滚出去!!”
“我要转院!我要去最好的医院把我的腿接回来!”
听着她在里面歇斯底里的哭喊和咒骂,我嘴角的弧度,再也压抑不住。
我将手里的花,直接塞给了旁边同样目睹全程,且一脸尴尬的同事。
“不好意思,我突然肚子有点疼,先去趟洗手间。”
“你们先进去吧。”
说完,我没等她们反应,转身就走。
走出医院,我直接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最近的商场。”
毕竟今天天气这么好。
我得去给自己好好庆祝一下。
12、
隔天上班吃午饭,同行的同事说我那天离开后还上眼了一出大戏。
王姐的家人冲到宋轻松的病房里,非要让她给个说法。
把所有责任怪到宋轻松身上,要让她赔偿车钱和王姐受伤的所有费用。
宋轻松本就还沉浸在被截肢的痛苦中出不来,被她们这么一闹,就哭着闹自杀,说自己活不下去了。
可她没了行动能力,威胁的话也就只能嘴上说说罢了,根本不能采取什么实质性行动。
警方那边判定宋轻松全责。
她当然不肯认罪,找了律师说要上学,非说是红绿灯的错,高德上明明显示可以通行。
最后她不仅要赔偿另一位肇事司机,还惹上了高德软件那边的官司。
可人家是大公司,体系完善,怎么可能让宋轻松胜诉。
这下连律师都没辙了,第二次开庭前直接就跑路了。
留下宋轻松一个人面对所有事情。
她在精神逼近崩溃的边缘,还被宣告要赔偿一大笔赔偿金。
宋轻松跑回老家,想让家里帮她分担一部分,但我提前给她爸妈通了信。
不仅把自己从这些烂事里完全摘干净,还透露了宋轻松要赔偿道歉具体金额。
宋轻松在家本就不受宠,上有两个远嫁的姐姐,下有一个刚上幼儿园的弟弟。
听说了这事以后,表舅趁着工作调动,没告诉宋轻松就直接举家搬走了。
宋轻松的下半辈子,不仅要为自己的治疗花费一大笔钱,还要支付巨额赔偿金。
这一次,她的恶果,只能由她自己默默咽下。
而我,只会丢掉枷锁,拥有崭新的未来。
(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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