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苑比她的芙蓉苑更为僻静,也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沉闷。
院中的花草似乎也缺乏打理,显得有些萧索。
刚一踏入院门,那股混杂着苦涩和一丝不正常甜腥气味的药味便扑面而来,沈知薇的眉头立刻紧锁。
这味道……前世的她闻了许久,只当是药石本身的气味,如今细辨,却隐隐觉得不对劲。
守在正房门口的是一个面生的婆子,吊梢眼,薄嘴唇,一脸刻薄相,见到沈知薇和陈嬷嬷,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堆起假笑上前阻拦:“哎呀,大小姐,您病还没好利索,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夫人需要静养,可不能过了病气给您啊。”
沈知薇认得她,是柳如玉的陪嫁心腹之一,姓钱,专门被派来“照顾”母亲的“静养”。
“钱嬷嬷,我来看望自己的母亲,天经地义。”
沈知薇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冷意,“让开。”
钱嬷嬷被她的眼神慑住,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但马上又强自镇定道:“大小姐,这可是柳夫人的吩咐,也是为了您好……柳夫人是主母,但我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
沈知薇不想与她多费口舌,首接对陈嬷嬷使了个眼色。
陈嬷嬷会意,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道:“钱嬷嬷,大小姐一片孝心,天地可鉴。
你若再阻拦,便是失了做奴才的本分,传到老爷耳中,怕是不好。”
钱嬷嬷脸色变了变,终究没敢再强硬阻拦,只得悻悻地让开了路,嘴里嘟囔着:“真是不识好人心……”推开内室的门,药味更加浓重。
光线有些昏暗,窗户紧闭着,空气污浊。
床上,林婉如静静地躺着,面色灰白,双颊凹陷,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起伏。
才几日不见,母亲竟己憔悴消瘦至此!
沈知薇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她快步走到床边,轻轻握住母亲冰凉的手,低声唤道:“娘……娘,薇儿来了。”
林婉如似乎有所感应,眼皮颤动了几下,却没能睁开,只是从干裂的嘴唇中溢出几声模糊的呓语:“薇儿……水……药……”这时,一个小丫鬟端着刚煎好的药低着头走进来。
沈知薇目光一扫,正是平日里负责给母亲煎药的,名叫小菊,也是柳如玉安排过来的人。
“把药给我。”
沈知薇伸出手,语气不容置疑。
小菊明显慌了一下,下意识地把药碗往后缩了缩:“大、大小姐,这种粗活还是让奴婢来吧,别烫着您。”
“给我。”
沈知薇加重了语气,眼神锐利如刀。
小菊被她看得浑身一颤,只得战战兢兢地将药碗递了过去。
沈知薇接过药碗,并没有立刻喂给母亲,而是凑近鼻尖,仔细地闻了闻。
除了正常的草药苦味,那股异常的甜腥气更加明显了。
她伸出指尖,沾了一点药汁,放在舌尖尝了尝。
一股极其微弱的、与草药本身格格不入的涩麻感在舌尖蔓延开!
是“枯藤散”!
一种前宫廷秘药,无色无味极难察觉,但若是用量控制不当,或者与某些补药同煎,便会产生这种极细微的甜腥气和涩麻感!
此药长期服用,不会立刻致命,却会慢慢侵蚀人的五脏六腑,令人虚弱咳血,状似痨病而亡!
前世她是在容景桓的书房里偶然翻到一本杂记才得知此药,当时还曾唏嘘宫廷手段阴毒,万万没想到,柳如玉竟敢用这种阴损的东西来对付母亲!
难怪请来的大夫都诊不出所以然!
怒火瞬间冲上头顶,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焚烧殆尽!
她死死捏着药碗,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不能慌!
现在揭穿,没有证据,柳如玉完全可以推脱是下人失误,或者反咬一口说她诬陷!
必须沉住气!
她强行压下翻腾的杀意,脸上恢复平静,将药碗递还给吓得脸色发白的小菊,淡淡道:“药太烫了,凉一凉再喂。
你去给我母亲倒杯温水来。”
小菊如蒙大赦,连忙放下药碗,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沈知薇坐在母亲床边,用湿毛巾轻轻擦拭着母亲的额头和嘴角。
心中己然明了,母亲的“病根”就在这每日不断的汤药里。
当务之急,是必须立刻切断这毒药的来源!
她低声对陈嬷嬷吩咐道:“嬷嬷,你悄悄去查,小菊煎药用的药材,是来自府里公中的药库,还是柳夫人单独提供的?
煎药的过程中,有没有旁人经手?
记住,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陈嬷嬷虽不完全明白,但见小姐神色凝重,心知事关重大,立刻郑重地点点头:“小姐放心,老奴晓得轻重。”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环佩叮当声和脚步声,伴随着柳如玉那故作关切的声音:“姐姐今日可好些了?
妹妹特意寻了支上好的老参来给姐姐补补身子……”沈知薇眼神一凛,毒妇来了!
她来得正好,正好让她看看,母亲这“病”,到底有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