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铁轨的哐当声，像一把钝锯子反复拉扯着我的神经。我缩在硬卧下铺，
鼻尖还萦绕着酒店房间里淡淡的雪松味 —— 那是林屿常用的洗衣液味道。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牛仔裤口袋，里面还塞着半截被扯断的皮带扣，金属边缘硌得掌心发红。
同学会包厢里的画面在脑海里反复闪回：我举着红酒杯踉跄着扑向他时，
他眼里错愕的光；衬衫纽扣崩飞时，他喉结滚动的弧度；还有我突然僵住动作，
看见他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时，心脏骤然停跳的恐慌。
“原封不动” 真是世界上最荒唐的谎言。我蹲在床边跟那堆皱巴巴的衬衫较劲时，
才发现自己连袖口的纽扣都扣错了位置。撕烂的衣摆像张咧开的嘴，嘲讽着我的狼狈。
最后我把那条系不上的皮带胡乱搭在他腰上，盯着他熟睡的脸默念三遍 “失忆咒”，
抓起包就冲出门，连高跟鞋跑丢了一只都没敢回头。绿皮火车慢悠悠地晃过凌晨三点的田野，
月光透过车窗洒在我膝头。手机屏幕亮了又暗，同学群里有人发了清晨的合照，
林屿站在最右边，穿着件陌生的黑色外套，领口一丝不苟。我盯着那张照片放大又缩小，
直到眼睛发酸 —— 他果然没提昨晚的事，或许根本没看清我的脸？又或者，
他只当是醉酒同学的恶作剧，懒得计较？这样想着，心里却更慌了。我暗恋林屿十年，
从高中时偷看他打篮球，到大学在图书馆抢他对面的座位，
再到工作后默默存下他朋友圈里的风景照。我以为自己永远会是那个躲在人群里的人，
直到同学会那天，看见他身边站着谈笑风生的女生，酒精突然烧昏了理智。
“早知道就不装醉了。” 我对着窗外的月光叹气，手指抠着皮带扣上的划痕。
火车到站时天刚蒙蒙亮，我裹紧外套往家跑，刚拐进巷子就听见身后有人喊我的名字。
心脏猛地提到嗓子眼，我僵硬地回头，看见林屿站在晨光里，穿着那件我没扣好纽扣的衬衫，
外面套着昨天照片里的黑外套。他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我跑丢的那只米色高跟鞋。
“跑什么？” 他朝我走近两步，声音里带着点无奈的笑意，“扣子扣错了，
我拆了重缝了半宿。还有这个，” 他举起手里的皮带扣，“你落我那儿了。
”晨光落在他眼底，映出我满脸通红的样子。我张了张嘴，想说 “对不起”，
想说 “我不是故意的”，却听见他轻声说：“其实不用装醉的。”风卷起地上的落叶，
我突然想起高中时，他在操场边捡起我被风吹走的笔记本，也是这样笑着说：“下次抓紧点。
” 原来有些心意，早就藏不住了。“其实不用装醉的。”林屿的声音很轻，
却像颗小石子投进我心湖，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我攥着衣角的手不自觉收紧，
耳尖烫得能煎鸡蛋，连抬头看他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盯着他鞋尖沾着的几片落叶发呆。
他好像看穿了我的窘迫，没再追问，
只是弯腰把装着高跟鞋的塑料袋递到我面前：“昨天在酒店走廊捡到的，看款式像你的。
” 塑料袋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我抬头时正好撞进他眼底，
那里盛着细碎的晨光，还有藏不住的温柔，跟高中时他帮我捡笔记本的模样慢慢重合。
“我……” 我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后只挤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衬衫缝好了吗？我不是故意撕烂的。”林屿低低笑出声，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千百遍：“早好了，就是线脚没那么整齐，你不嫌弃就行。
”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那半截皮带扣，指尖在金属划痕上轻轻摩挲，
“这个我也找修鞋师傅问过了，说能补，就是得等两天。”我盯着他手里的皮带扣，
突然想起昨晚慌乱中扯断皮带时的声响，脸又热了几分：“不用麻烦了，我赔你新的吧。
”“不用赔。” 林屿把皮带扣塞进我手心，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掌心，
留下一阵发烫的触感，“留着当纪念挺好，毕竟是…… 咱们‘第一次’的见证。
”“第一次” 三个字被他说得意味深长，我瞬间明白过来，耳根瞬间红透，
抬手就想把皮带扣塞回去，却被他按住手。他的掌心温暖干燥，包裹着我的手，
连带着那颗慌乱的心都慢慢安定下来。“走，我送你回家。” 林屿松开手，
自然地接过我肩上的包，又指了指我手里的高跟鞋，“总不能让你光着一只脚走吧？
”巷子不长，我们并肩走着，晨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偶尔会提起高中时的事，
说记得我总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写作业，记得我每次看他打篮球都会带两瓶冰汽水，
记得我不小心把笔记本吹走时，红着脸抢回去的样子。“你怎么什么都记得？
” 我忍不住问，心里又惊又喜。“因为我一直在看你啊。” 林屿转头看我，
眼神认真得让人心颤，“从高中第一次在操场看见你捡落叶开始，就没移开过目光。
”我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他，突然想起大学时在图书馆，
我总以为是自己抢了他对面的座位，现在才明白，或许是他故意把那本书留在桌上，
等着我坐过去。原来我以为的单恋，从来都是双向奔赴。走到我家楼下时，林屿把包递给我，
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加个微信吧，等皮带扣修好了，我好告诉你。”我点头，
指尖在屏幕上打字时还在发颤。添加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时，他忽然说：“对了，下次想约我，
不用等同学会，也不用装醉。”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我看着他眼里的笑意，
终于鼓起勇气，轻轻 “嗯” 了一声。回到家后，我把高跟鞋摆在鞋柜最显眼的位置，
又把那半截皮带扣放在书桌前。手机屏幕亮了，是林屿发来的消息，
附带一张照片 —— 照片里是他缝好的衬衫，衣角处多了个小小的爱心图案。
“怕你再认不出，特意做了标记。”“下次，换我主动找你。”我看着屏幕，
嘴角忍不住上扬，原来有些迟到的勇敢，终究能等到回应。
手机屏幕上的消息还没来得及收起，林屿又发来一条：“明天下午有空吗？
修鞋师傅说皮带扣好了，顺便带你去个地方。”我盯着 “顺便” 两个字，忍不住笑出声，
手指飞快回复：“有空！” 发送成功的瞬间，又连忙把聊天记录往上翻，
看着他说 “换我主动找你” 的那句话，心跳还是会漏半拍。第二天下午，
我特意提前十分钟下楼，却看见林屿已经靠在巷口的老槐树下等我。
他穿了件简单的白 T 恤，手里拎着个棕色小盒子，阳光落在他发梢，
像撒了层细碎的金粉。看见我出来，他眼睛亮了亮，快步走过来：“比我预想的早。
”“怕让你等太久。” 我小声说，目光不自觉落在他手里的盒子上。
林屿会意地把盒子递过来：“打开看看，师傅说尽量还原了原来的样子，
就是划痕没法完全去掉。”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里面的皮带扣泛着温润的金属光泽，
原本断裂的地方被细细打磨过，还刻了个小小的 “屿” 字，
和我名字里的 “予” 字凑在一起，像是天生一对。“喜欢吗？
” 林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喜欢，特别喜欢。
” 我抬头冲他笑，眼眶却有点发热。原来他不仅记得我所有的小心思，
还会把这些细节悄悄放在心上。林屿带我去的地方，是高中附近的旧书店。推开玻璃门时，
熟悉的油墨味扑面而来，老板娘坐在柜台后织毛衣，看见我们进来，笑着打趣：“哟，
这不是当年总凑在漫画区的小情侣吗？好多年没见了。”我脸一红，刚想解释，
林屿却先一步接话：“阿姨好，我们今天来看看有没有当年没看完的漫画。” 说着，
他自然地牵起我的手，带我走向最里面的书架。指尖传来他掌心的温度，
我跟着他走在书架间，看着他熟练地抽出一本《灌篮高手》，
笑着说：“记得你当年总躲在这看这本，每次我过来，你都假装在看别的书。”“哪有！
” 我反驳，却想起高中时的场景 —— 每次看见林屿走进书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