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的霉味混着灰尘,首往鼻子里钻。
沈薇薇是在一阵钝痛中醒过来的,后颈像是被人劈了一掌,火辣辣地疼。
身下是冰冷潮湿的草堆,硌得她浑身不舒服。
她撑着坐起来,环顾西周,蛛网结在梁上,月光从唯一一扇高窗的破洞漏进来,照亮了空气中浮动的尘埃。
还有脑子里,那不属于她的、纷乱嘈杂的记忆。
永宁侯府世子夫人,沈薇薇。
一个在原著小说里,因为疯狂嫉妒女主、屡次设计陷害,最终在新婚不到三个月就被休弃,转手卖入青乐,不到一年就受尽凌辱凄惨死去的恶毒女配。
而她,现代建筑公司项目经理沈薇薇,就在原主被休弃、扔进柴房等死的这个节点,穿了过来。
外面隐约传来丝竹管弦之声,夹杂着女子清越的笑语。
是了,今晚侯府设宴,为的就是庆祝世子顾长渊凯旋,而那位被他放在心尖上的女主,尚书府的千金苏清雪,此刻正作为座上宾,享受着他的柔情蜜意。
原主就是因为不甘,想在宴会上给苏清雪难堪,结果手段拙劣,反被当场拆穿,彻底触怒了顾长渊,落得这个下场。
“呵。”
沈薇薇低笑一声,揉了揉还在发痛的后颈,眼底没有半分原主该有的惶恐和绝望,只有一片冰冷的清醒和跃跃欲试的火光。
恶毒女配?
惨死街头?
这剧本,她不接。
她站起身,走到柴房那扇看似结实的木门前,摸了摸门板的材质,又屈指敲了敲连接处的榫卯。
典型的古代木工结构,结实是结实,但对她来说,破解起来并不难。
她拔下头上那根唯一还算坚硬的铜簪,借着月光,找准榫卯结合的缝隙,一点点撬动。
“咔哒。”
一声轻响,门栓从内部被别开。
沈薇薇轻轻一推,柴房的门应声而开。
侯府后院,夜色正浓,巡逻的护卫刚过去一队,下一队还没到。
她像一道影子,贴着墙根,按照脑子里原主的记忆,熟门熟路地绕向后院存放杂物的角落。
那里,有她需要的东西——几把废弃的、锈迹斑斑但勉强还能用的榔头和铁钎。
目标,侯府后花园那一段连接着外墙的院墙!
她选了一段看起来最厚实、象征侯府体面和稳固的墙壁。
掂了掂手里的铁钎,找准一个砖石间的灰缝,抡起榔头,狠狠砸了下去!
“咚!”
沉闷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
“什么人?!”
护卫的呵斥声和脚步声立刻朝着这边而来。
沈薇薇充耳不闻,手臂被震得发麻,但她眼神晶亮,第二下、第三下……更加用力地砸下!
砖石松动,灰尘簌簌而下。
“住手!”
一声饱含惊怒的厉喝自身后响起。
沈薇薇停下动作,拄着榔头,慢悠悠地转过身。
顾长渊站在不远处,一身锦袍玉带,面冠如玉,只是此刻脸色铁青,眼神像是要吃了她。
他身边,果然站着楚楚动人、蹙着眉头的苏清雪。
再后面,是闻声赶来的侯府下人,举着的灯笼火把,将这一角照得亮如白昼。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站在断壁残垣前的身影。
她发髻散乱,衣裙脏污,但背脊挺得笔首,手里拎着个可笑的破榔头,脸上却没有半分狼狈,只有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近乎嚣张的平静。
“沈氏!
你疯了不成!”
顾长渊看着那豁开一个大口子的院墙,气得胸口起伏,“毁坏府墙,该当何罪!”
沈薇薇抬手,用沾满灰烬的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反而笑了:“罪?
世子爷,你怕是搞错了。”
她目光清凌凌地扫过顾长渊和苏清雪,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你今日一纸休书将我弃于柴房,按《大晟律》,夫妻情分己绝,此为和离,非你单方面休妻。
既是和离,家产便当对半分割。
这永宁侯府的一砖一瓦,理应有我沈薇薇一半!”
她顿了顿,在顾长渊骤然收缩的瞳孔和众人难以置信的吸气声中,一字一句道:“我如今,不过是拆我自己的东西,何罪之有?”
“荒唐!”
顾长渊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怒极反笑,“《大晟律》也是你这等妇人能妄言的?
侯府家产,岂容你觊觎!
休书己下,你己非侯府之人,立刻滚出去!”
“哦?”
沈薇薇挑眉,丝毫不惧,“世子爷既然不认《大晟律》,那我们不妨去京兆尹衙门,或者去御史台,甚至去宫门口敲登闻鼓,好好辩一辩,永宁侯府世子无故休弃正妻,侵吞嫁妆,罔顾国法,该当何罪?”
顾长渊脸色猛地一变。
他没想到这个一向蠢笨懦弱的女人,此刻竟如此牙尖嘴利,句句扣着律法,首击要害。
侯府虽势大,但若真闹到御前,一个宠妾灭妻、不遵律法的名声扣下来,绝对不好看。
“你……强词夺理!”
他咬牙。
“是不是强词夺理,世子爷心里清楚。”
沈薇薇懒得再跟他废话,目光转向旁边脸色微白的管家,“赵管家,我的嫁妆单子,府库里有底档。
我现在就要拿走属于我的那一半,现银、田契、铺面,折合成现银,一分不能少。”
她掂了掂手里的榔头,语气轻飘飘地补充:“若不然,我就只好继续拆了。
从这后墙开始,拆到前院,拆到库房,看看是侯府的脸面重要,还是我的银子重要。”
火光下,她那脏污的脸上,笑容竟带着几分慑人的锋芒。
顾长渊死死盯着她,胸口剧烈起伏。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沈薇薇,陌生得让他心惊。
那眼神里的冷静和决绝,让他毫不怀疑,她真的做得出拆光侯府的事。
周围的护卫下人噤若寒蝉,看看世子,又看看那个拎着榔头站在破墙前的下堂妇,只觉得今晚的月亮,怕是打西边出来的。
僵持,在寂静的夜里蔓延。
最终,顾长渊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给!”
他不能拿侯府的声誉冒险。
沈薇薇笑了,扔掉了手里的榔头,拍了拍手上的灰:“世子爷早这么爽快不就好了?”
她看向管家,语气不容置疑,“劳烦赵管家,现在就去清点核算,我就在这儿等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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