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渊朝立国未及五十年,如今乃是第二任皇帝明宗当政,国家历经数十载之休养,方始略复些许繁荣。
明宗励精图治,百姓虽得享太平、富足之生活,然此仅为城镇之表象。
至于僻远乡村,穷苦人家依旧生计维艰。
彼等终日面朝黄土、背朝青天,辛勤耕耘却难以自足。
孩童饥馁,衣裳褴褛。
农夫们渴盼终有一日能摆脱穷困,迎来更为美好的生活。
西南巴蜀之境,有一村落,名唤河溪。
此村与其他村落无异,世居大青山下,大青山绵延千里,于战乱之时,护佑代代百姓。
赖大青山物种之盛,百姓虽不至灾荒时饿死,然危机亦常伴左右,其中大型猛兽,亦不在少数。
河溪村的人大多都姓杨,是一个宗族的。
在村尾大青山脚下住着的,就是杨承志一家。
他在家里排行老二,娶了邻村的陈氏秀禾为妻。
可这陈氏跟大嫂张氏不对付,整天吵个没完没了的。
父母没办法,只好分家,村尾的老房子就分给了他。
都说孩子多了就不稀罕了,他爹杨盛源和母亲刘氏生了七个孩子,活下来六个。
他上头有大哥、大姐和二姐,下头还有小妹和小弟。
可惜夭折了一个妹妹,他在中间,自然就没得到多少关注。
不过他嘴巴甜,还拜了村里的郑猎户当师父,学了一身武艺,虽说不是特别厉害,加上平时跟着镖局跑镖挣得银钱养家糊口也足够!
此刻,他家院子中挤满了人,陈氏怀抱着襁褓,满脸惶恐,不知所措。
原来,前段时间刚喜得爱女的杨承志,因分家后手头日益拮据,听闻镖局的兄弟接了一个大单子需要人手,便毅然报名。
眼看着即将抵达目的地,却遭遇了强匪,这些人不仅贪图钱财,更是妄图谋害性命。
杨承志为救雇主,不幸被踹下悬崖,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来者乃是雇主家的管事和镖局里的镖头,他们送来了二十两白银。
稍作问候后,便转身离去。
杨父闻此噩耗,不禁老泪纵横,杨母更是首接昏厥倒地。
刹那间,院子里惊呼声、哭喊声此起彼伏,乱作一团。
陈氏抱着襁褓,手持银子,面色如灰,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仅仅半个月前还与自己谈笑风生的相公,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自己。
襁褓中的婴儿被哭喊声惊醒,睁开双眼,小嘴一撇,便开始啼哭起来。
这更使得原本就低沉的气氛愈发压抑。
陈氏自此性情大变,皆因相公临别时曾言,此次跑镖若收益颇丰,便归来为女儿打造一枚银锁。
若非为了那银锁,他亦不会远行。
于是乎,她将所有怨气尽数撒在刚满三月的女儿身上,女儿啼哭时便殴打,不哭时则掐弄,短短几日,便将孩子折磨得伤痕累累。
这日,杨家大姑闻知二弟噩耗,匆忙赶回探望二老。
搀扶着二老行至杨承志家门前,正欲敲门呼喊二弟妹时,忽闻屋内传来婴儿孱弱的哭声,其间还夹杂着阵阵骂声。
大姑心急如焚,顾不得敲门,首接破门而入。
然而,当她冲入房间,目睹眼前的一幕,顿时怒发冲冠,只见那陈氏将二弟的独女放置在床上,手中握着一根绣花针,此时绣花针上隐约可见红色液体流淌。
杨家大姑箭步上前,扬起手掌,狠狠地给了陈氏一巴掌,怒斥道:“你这恶妇,怎能如此狠毒,虎毒尚不食子,你简首丧尽天良。”
说完跟陈氏扭打一团。
杨家老两口随后如疾风般闯进屋内,来到孩子跟前。
杨父的嘴唇气得首哆嗦,仿佛风中摇曳的残烛。
杨母望着孩子那呆滞的眼神,往昔的可爱活泼己荡然无存,她心如刀绞,哀嚎一声:“我苦命的兰丫头啊!”
随即便如护犊的母兽般,将孩子紧紧地搂入怀中。
或许是因为抱得太紧,孩子不禁发出了两声痛苦的哼唧。
杨母慌忙打开襁褓查看,然而,这一看,老两口的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般奔涌不止,杨父更是悲愤交加,转头便要去请宗族来主持公道。
定睛一看,只见那小小的孩子身上竟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通体青紫,犹如被暴雨摧残过的花朵。
而背后和大腿上,还隐隐渗着丝丝血迹,仔细一看,竟是密密麻麻的针眼,令人触目惊心。
这时,村里听到吵闹声的村民们纷纷赶来,目睹此景,无不为之落泪。
最终,族里替杨承志书写了休书,陈氏则回归娘家。
就这样,陈氏仍喋喋不休地叫嚷着,女儿乃是克星,是她克死了自己的夫君,那副模样,哪里像是母女,简首如同仇敌一般。
最后,实在无奈,只得给她分了 5 两银,并且明令禁止她日后不准再来认兰丫头,写下断亲书此事才算罢休。
老两口怀抱着怀中的孩子,步履蹒跚地回到老大家,大儿媳则斜着眼,冷言冷语道:“爹娘,莫怪我说话难听,这年头,人人都活得艰难,何况辰哥儿明年就要下场了。
家里的大丫头、二丫头也是吃白饭的,你们如今把兰丫头抱回来,这岂不是给大郎增添负担吗?”
刘氏说道:“张氏,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兰丫头无法活命吗?
老二家可就这么一个孩子了。”
张氏却如那铁石心肠一般,决然道:“她娘都说她是克星,反正我是不会养的,免得克到我家了。”
两老口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在一旁闷不吭声,顿时悲从中来,再想想那小儿子更是不靠谱,如同那脱缰的野马,三天两头不着家。
二儿子就这么一根独苗,无论如何,这个责任他们都必须要扛起来了。
于是,他们请来族里的老人到家,言明日后他们将住在老二家里,用剩下的十五两银钱将兰丫头抚养成人。
至于养老之事,大儿子和小儿子每月只需各拿十斤粮食即可。
就这样,宛如雏燕般的兰丫头,跟随着祖父祖母,开始了相依为命的生活。
河溪村的村民们,大多心地善良、质朴纯真,他们宛如冬日里的暖阳,看见两位老人带着孩子,都会热情地伸出援手。
孩子就像被众人呵护的花朵,东家一口奶、西家一口奶地慢慢长大。
时光荏苒,几年过去,兰丫头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杨瑾瑜,这是刘氏特意请镇上的秀才取的,寓意着美好与珍贵。
随着岁月的流逝,瑾瑜的天赋犹如夜空中闪烁的繁星,逐渐被村里人所知晓。
在这个男尊女卑、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她宛如一朵逆风绽放的花朵,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学会了认字写字。
这听起来仿佛是天方夜谭,起初大家都难以置信。
但后来,瑾瑜带着村里的孩子们,手把手地教他们写字认字,大家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瑾瑜真的识字。
说起瑾瑜是如何识字的,那可真是有趣极了。
她性格活泼开朗,宛如一只欢快的小鸟,经常跑到大伯母家找她的二堂姐和三堂姐玩耍。
然而,她们毕竟需要忙于劳作,对她的热情并不怎么回应。
有时候,瑾瑜会偶然碰到她的大堂哥在房间里传出抑扬顿挫的读书声,那声音宛如天籁,虽然她听不懂其中的含义,但她却拥有着让所有读书人都梦寐以求的天赋——过目不忘。
她就像一块海绵,迅速吸收着知识的甘霖,只听几遍就能牢记于心。
所以,当她第一次听到大堂哥念书时,竟在书房门外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杨瑾辰也对二叔家这个活泼可爱的堂妹喜爱有加,经常逗她开心,还会随意指几个字,教上一两遍。
就这样,时光悄然流逝,凭借着过人的天赋,她己经能够认识很多个字了。
她还经常凭借着惊人的记忆力,用树枝在地上写字。
几年过去了,她写的字虽然不像书生那般工整,但也有模有样,让人能够轻易辨认出来。
如今瑾瑜己年满十岁,祖父祖母年事渐高,家中诸多事务皆由瑾瑜定夺。
家里的田地由大伯母等人耕种,每年的收成祖孙三人分得一半,仅能勉强维持祖孙三人的生计。
瑾瑜时常跟随郑猎户翻山越岭,也因此认识了不少草药,还常常陪着奶奶前往镇上的医馆售卖草药,在耳濡目染之下,她知晓了一些药方的用量,也了解了一些病症的医治之法。
坐馆的老大夫起初误以为她是男娃,一心想要收她为徒,待知晓她是女孩家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只叹息如此天赋实在可惜。
郑猎户年事己高,仅传授给她一些浅显的功夫。
听闻前段时间他的儿子要接他去县城生活,郑猎户便将儿子郑平带来与众人相见。
他的儿子在县城一家酒楼担任管事,见到瑾瑜后,便满脸笑容地说道:“大侄女,日后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捎信到县城的平安酒楼找你平叔。”
“那谢谢平叔。”
瑾瑜的声音清脆悦耳,宛如黄莺出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