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时间当铺，开在现实与妄念的缝隙里。规矩就一条：只收最烈的遗憾，
兑换等值的时间币。今天，前女友林薇捧着她那为她挡刀死了的白月光初恋的照片，
求我复活他。我瞥了眼照片上那张年轻的脸，笑了。这单，我接了。我顿了顿，
看着她瞬间亮起的眸子，声音里淬上冰碴。但他的命，你付不起。第一章：时间当铺，
拒收你的遗憾午后的当铺，光线晦暗，灰尘在空气中缓慢漂浮。刚送走一个客人。
是个想用十年寿命换一张头奖彩票的男人，手指被烟熏得焦黄，
身上一股褪不去的廉价香水味。他签下契约时，手在抖，不是怕，是兴奋的。
我抽走他十年时间，凝成一枚灰扑扑的硬币，丢进柜台下的陶罐里，发出沉闷一响。
值吗？我当时随口问。值！太值了！他攥着那张墨迹未干的彩票凭证，
脸涨得通红，一辈子挣不到的钱啊！我没说话。值不值，从来不是我来判的。
我只做交易。陶罐里的时间币叮当作响，大多是这种浑浊的灰色，
承载着贪婪、虚荣、种种不算光彩的欲望。直到她推门进来。风铃轻响，
带来一股熟悉的、甜腻的香风。是林薇。她没变多少，或者说，更会打扮了。精致的妆容，
得体的衣裙，只是那双曾经盛满骄纵的眼睛，此刻红肿着，盛满了摇摇欲坠的泪水。
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相框，像是攥着救命稻草。沈衡……她开口，声音是哑的，
带着哭腔，我……我需要你帮忙。我没起身，靠在椅背里，目光掠过她，
落在门外灰蒙蒙的街上。本店规矩，知道吗？知道，我知道！她急急上前两步，
把相框啪地按在柜台上，玻璃面反着光，映出她仓皇的脸，
是他……阿杰……他为了救我……死了。求求你，复活他，多少钱我都给！
什么代价我都付！我终于抬眼看她，视线像冰冷的探针。林小姐，我们这儿，不收钱。
她一愣，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浮起一丝希冀，又混杂着廉价的愧疚：沈衡，
我知道当年是我不对，是我任性，可……可你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就破例一次，好不好？
你以前那么爱我，不是吗？情分？我轻轻重复这个词，像是品嚐什么过期的东西，
然后扯了下嘴角，露出个算不上笑的表情，那东西，你当年不是当垃圾扔了吗？
她脸色一白。我不再看她，手指在柜台上一抹。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织机在运作，
一道朦胧的、泛着微弱流光的布匹缓缓展开。那是属于阿杰的时间之布，
上面布满了年轻的、鲜活的色彩，却在某一处，
被一道狰狞的、漆黑的断口彻底撕裂——那是死亡的印记。我的指尖在那断口上方虚点，
几行冰冷的、如同烧灼形成的数字浮现出来。看清楚了。我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补上这个洞，让他重织时间线，需要燃烧的能量，换算成你的自然寿命……是三百年。
三……三百年？林薇的尖叫几乎刺破耳膜，你骗人！沈衡你骗我！
人怎么可能活三百年？！你就是不想帮我！你就是恨我！她歇斯底里，
身体因为激动而颤抖，泪水冲花了眼线，看起来有些狼狈，有些可怜。
但我心里没有一点波澜。恨？太费力气了。我早就没那种东西了。等她哭声稍歇，
我才慢慢站起身，绕过柜台，走到她面前。她仰头看着我，眼里是未散的愤怒和巨大的绝望。
我抬起手，冰冷的手指，轻轻点在她的眉心。那一瞬间，她整个人僵住了。
你是没有三百年。我凑近她，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像毒蛇吐信，但，他有。
指尖微勾，一缕纯粹得近乎璀璨的金色光丝，被我硬生生从她眉心抽取出来。
那光丝温暖、坚韧，带着一种傻气的、不求回报的执着。金光在我掌心凝聚，
模糊地映出一个男人的轮廓——不是照片上那个意气风发的阿杰，
而是另一个总是沉默地站在林薇身后，看着她，守护着她的男人。影像闪烁，
闪过他深夜为她跑遍全城买药的样子，闪过他偷偷把她照片设置成屏保又迅速按掉的样子，
闪过他在她每次失恋后，笨拙地想安慰却无从开口的样子……这傻子，
我盯着林薇瞬间失神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把刀子捅到她最深处，
用他未来六十年的气运、健康，还有所有的桃花缘，默默替你垫付了『代价』。现在——
我松开手，那缕金光恋恋不舍地绕着她飞了一圈，最终消散在空气中。你还想换吗？
林薇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瘫软在地，连哭都哭不出声了。眼神空洞，
像个被玩坏的布娃娃。我不再看她，转身走回柜台后，拿起一块麂皮布，
慢慢擦拭着那个装着时间币的陶罐。当铺里只剩下她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过了很久，
也许是几分钟，也许只是一个世纪的一瞬，她终于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
失魂落魄地推门出去。风铃又是一阵乱响。我擦着陶罐的手停下，目光落在空无一人的门口。
下一个。第二章：豪门秘辛，五百万买他破产林薇带来的那点涟漪，连个水花都没溅起，
就沉在了当铺晦暗的光线里。陶罐里的时间币多了几枚，颜色依旧浑浊。几天后，
风铃又响了。进来的是个年轻人，穿着与季节不符的、有些皱巴巴的旧西装，头发乱糟糟的，
眼底布满红丝。他身上有股味儿，不是穷酸气，而是一种……从云端跌进泥里，
还没来得及洗干净的高傲和狼狈混合的味道。他叫陈景，本市那个赫赫有名的陈氏家族，
不久前刚被扫地出门的真少爷。他站在柜台前，手攥成拳，指甲掐进掌心，
身体微微发抖，不是冷，是屈辱和愤怒烧的。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他声音沙哑，
像砂纸磨过木头，那个野种，陈宇，他抢了我的位置，我的家产，
我爸……他现在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我没接话，只是看着他。这种被血脉至亲背叛的戏码，
见得多了，遗憾的味道都差不多，浓烈，腥咸，带着铁锈味。我查了很久，才找到你这里。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显得镇定，他们说，你能做到常理做不到的事。开个价吧。
我手指在柜台敲了敲，空气中，属于陈景的时间之布缓缓展开。
上面的图案原本该是锦绣繁华，如今却被大片灰败覆盖，代表家族的丝线几乎全部断裂，
唯有代表他自身的一点微光还在挣扎。我虚点几下，估算着拨乱反正需要的能量。
你的『一切』，我抬眼，报出数字，需要支付的时间币，
把你剩下那几十年寿命全填进去，也不够零头。陈景的脸瞬间惨白，
那点强装的镇定碎得干干净净。我……我可以签卖身契！我给你当牛做马！一辈子！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穷途末路的绝望。牛马？我轻轻嗤笑一声，我这里，不缺。
他眼里的光灭了，肩膀塌下去，像条被抽了脊梁的狗。看着他这副样子，我忽然改了主意。
纯粹的收割没什么意思，有时候，看一场赌上一切的复仇戏剧，也挺有趣。不过，
可以换个玩法。我声音不高，却让他猛地抬起头。签个对赌协议。我出手，
帮你夺回你认定的『一切』。事成之后，
你享受豪门身份所带来的剩余寿命——无论还有多少年，我要抽取其中五成，作为报酬。
他瞳孔一缩。寿命的一半？当然，你可以拒绝。我无所谓地补充。我签！
陈景几乎是立刻吼了出来，眼睛赤红，只要能让陈宇那个杂种付出代价，一半寿命算什么！
我点点头，指尖在他那灰败的时间布上一点，一缕微光没入他眉心，契约成立。等着吧。
我说，很快。我没动用任何惊天动地的力量。只是像下棋，
拨动了几个无关紧要的点。比如，让本该准时送到陈宇办公桌上的一份关键合同，
因为打印机的偶然卡纸，迟到了五分钟。就这五分钟，
足够让对面等待的客户感到被轻视，心生不悦。比如，让陈宇最喜欢带去应酬的那位女秘书，
在她最重要的约会前，发现最喜欢的裙子腋下崩开了一道不起眼的线缝。她匆忙更换，迟到，
心情糟糕，在酒会上给了陈宇一个客户一个非常不专业的脸色。又比如，让陈宇自己，
在决定投资哪个项目的董事局会议当天早上，被一只偶然飞进公寓的鸟吵醒，没睡好，
头痛欲裂，判断力下降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两个百分点。都是小事。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但这些被缝补过的时间线，像多米诺骨牌，一块接一块地倒了下去。
陈宇负责的项目开始频频出岔子，不大，但足够闹心。董事局里对他的微词渐渐多了起来。
他脾气越来越暴躁，犯了几个以前绝不会犯的低级错误。陈景再次来到当铺时，
换了一身体面的西装，头发也梳得整齐，虽然眼下还有青黑，但那股憋屈劲儿散了不少。
他兴奋地跟我说着陈宇最近的倒霉事，说父亲似乎又开始注意到他了。沈先生，
您真是太神了！不动声色，就能……他话没说完，我抬手止住了他。目光落在当铺角落里，
一个不起眼的、原本摆放着空陶罐的架子上。那里，不知何时，
多了一团粘稠的、翻滚着的黑影，散发着阴冷腥臭的气息，正试图沿着某种无形的线，
向我蔓延过来。诅咒？还是南洋那一带的降头邪术？手段挺脏，带着股不讲理的蛮横劲儿。
我甚至懒得起身。那黑影顺着线猛地朝我扑来！但在距离我三尺远的地方，
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绝对无法逾越的墙壁。噗——黑影瞬间溃散，
如同被戳破的气球。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某间奢华公寓里。
一个穿着怪异、脸上刺满符文的老者，
正对着一个写满沈衡名字和生辰当然是假的的小布人念念有词。突然，他身体猛地一僵，
双眼暴凸，布满血丝。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不知何时自动亮起，摄像头开启，画面里，
是当铺柜台后，我平静无波的脸。老者指着屏幕，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恐惧。你……你根本不是缝补师……你是……话没说完，
他七窍内猛地迸射出道道金光，仿佛体内被点燃了一个小太阳。他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
身体剧烈抽搐两下，砰地倒地，化作一具焦黑的、冒着青烟的尸体。屏幕暗了下去。
当铺里，陈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冷汗瞬间湿透了衬衫。我拿起麂皮布，
继续擦拭陶罐，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点灰尘。忘了跟你说，我侧过头，
对脸色煞白的陈景露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微笑，对我出手的『遗憾』，代价是百倍偿还。
陈景看着我的眼神，彻底变了。那里面不再只是感激和兴奋，更多了一种深入骨髓的敬畏，
甚至……恐惧。他明白了，我帮他，或许只是一时兴起。而我能让他和陈宇拥有的一切，
在弹指间灰飞烟灭。第三章：白月光的代价，是你的全部未来陈景那边偶尔会传来消息，
说陈宇快被层出不穷的小意外逼疯了，家族里风向开始转变。我听着，没什么感觉，
就像听天气预报。那枚未来可能收获的、代表陈景半数豪门寿命的时间币，在我眼里，
颜色大概也不会太好看。风铃又响了。这次的声音，带着点犹豫和怯懦。还是林薇。
距离她上次瘫软在地、失魂落魄地离开，并没过去多久。但她看起来……更糟了。不是憔悴，
是一种从里面透出来的空虚。精心打扮过，却像朵假花，没半点生气。
她手里没再捧着那个黑白相框。沈衡……她声音很小，手指绞着衣角，那样子，
倒有几分像我们刚认识时，她偶尔犯错后心虚的模样。我没说话，等着。
当铺里只有陶罐中时间币相互摩擦的沙沙声。我……我跟阿杰分手了。她鼓起勇气抬头，
眼里迅速积起泪水，我发现，我好像……没那么爱他。或者，
我爱的只是记忆里那个为我死的他。她话语有些混乱，试图剖析自己，却更显得苍白。
然后呢？我问，声音平得像尺子划过的线。我这些天，
总能想起……想起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向前一步，手搭在柜台上，
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也想起……你从我这里抽走的那道金光。沈衡，我后悔了，
我真的后悔了！我不要复活阿杰了，我想把它赎回来，行吗？那应该……是属于我的东西吧？
她眼里带着最后的希冀，还有一种天真的、认为一切都能挽回的妄想。赎回？
我看着她在柜台玻璃上倒映出的、有些变形的脸，可以。她脸上瞬间焕发出光彩。
代价是你的『全部未来』。我继续说，从你决定赎回的这一刻起，
你往后的人生——所有的可能性，所有的际遇，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将归零。你，确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