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九城,1980年,严冬,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北风似刀子般的猛刮,惹得众人在大年三十晚上也只能在家和亲戚朋友们围着火炉抱团取暖,丝毫不敢踏出屋子一步…..“棒梗….棒梗…….”一位模样约六十岁上下,猪腰子脸上写满了疲倦与沧桑,只见他不断用冻的如猪蹄般的右手裹成一团,用力地敲击着西合院95号有着斑驳痕迹的铁门。
“棒梗,棒梗,开….开开门…我求你了!”
傻驻一边用力敲击,一边喊道,声音哽咽,眼眶发红。
“别理他,咱们吃咱们的,喝咱们的,就装死…..冻一冻他,这老壁灯,一会儿他准得走……”西合院中院,屋子内灯火通明,棒梗,槐花,小当以及他们的子女,儿儿女女在炕上,围在一团吃着火锅,看着电视机正在播放的80年春晚。
坐在首位中间的是一位看起来约 57岁上下的人,他满面红光。
身材略显臃肿,可岁月却好似对他格外宽容,没在他脸上刻下太深的印记。
尤其是那双桃花眼,似藏着一汪春水,深邃又勾人。
正是秦淮如。
秦淮如身旁则坐着一位模样约西十,六岁左右,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十分儒雅。
“小当…槐花….”“咚咚咚…..咚咚咚……”门外的撞击声和喊声愈发大。
秦淮如一脸担忧地道:“要不你们还是去看看你傻爹吧,我真怕寻了短见,抹了脖子。”
“妈…..还傻爹呢?
您和他不都离婚了吗?”
“再说了,就傻驻那猪腰子脸,脸皮比城墙还厚,还能抹了脖子。”
槐花一脸不悦道。
“你…..好歹,好歹夫妻一场…..”“什么夫妻一场,这么多年,还不是你做饭给他吃,做汤给他喝吗?
他有送过你什么礼物吗?
是他对不起你,就该和他离!”
“而且,现在都改革开放了,你这还是老思想???
新时代的女性有追求幸福生活的权利!”
秦淮如身旁儒雅的中年男人随即搂过秦淮如笑道:“是啊,我和你妈才是真爱,说的好,我支持,既然离婚了,都有自己的小家,没关系了。”
“而且….他不是有儿子吗?
不应该去找他亲儿子去吗?”
棒梗接过话茬,继续道:“嗨,这老东西,年轻的时候没做啥好事,这不,儿子都不认他了。”
中年男人笑道:“父母不慈,子女不孝。”
小当道:“咱们是不是做得有点太过分了,毕竟这房子还是傻驻的。”
槐花撇了撇嘴继续道:“那是她亏欠咱妈的,咱妈给他做了多少家务,多少顿饭,你请个保姆这些年的工资又是多少?”
“傻驻不会死在我们院外吧?
不行,我得看看去。”
秦淮如道。
中年男人一把拽过秦淮如,道:“别去,要是赖在咱家可怎么办?”
随即像棒梗使了个眼色。
“是啊妈,我….我就怕他要我和我媳妇住的那个房子……..”棒梗忽然拽住秦淮如道。
秦淮如随即抹了一把眼泪,道:“傻驻,如果你觉得我对不住你,那我就对不住你吧。”
一旁嗑着瓜子的秦京如翻了个白眼,随即朝屋外走。
………“棒耿,槐花….小当,开开门吧,冻死我了哎呦。”
傻驻继续喊道。
“棒梗,一大爷那房子我可是给你结婚用了,做人可不能不讲良心啊。”
“良心,什么叫良心?
这年头良心能当饭吃?
滋要是有钱,亲爹妈都能卖,也就是傻驻傻,要不然说他是傻驻呢?
一大爷给他的房子都能被不是亲生孩子的棒梗夺去。”
刘光福淡淡笑道,墙上挂着刘海中的遗像。
张玉琴翻了个白眼。
随即说道:“谁都能说他,就你不能他傻,忘了?
你爸还是傻驻送终的?”
刘光福淡淡笑道:“不然怎么他叫傻驻呢?”
三大爷阎富贵己经归西,是傻驻养老送终,如今灯火通明的房子内,只剩下阎解放以及其媳妇于丽在屋内吃着年夜饭。
二人听着傻驻的呼喊声,犹如听见一只野狗的狂吠……..既然不想搭理也懒得驱赶。
忽然,从后院缓缓走出一位拄着拐杖鞋拔子脸的老人………“棒梗…..棒梗,我冻僵住了…….”傻驻的声音渐渐衰弱,苍老的脸上划过一丝忧伤,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
门被缓缓打开。
缓缓浮现出一道人影。
“雨水….雨水是你吗?”
傻筑忽然大叫。
“何晓…..何晓,我的好儿子哎呦,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认爹的”“傻筑,傻驻,你怎么了?”
秦静茹忽然将瘫软在地上的傻驻一把拽起,问道。
“傻驻?
谁…谁是傻驻?”
傻驻喃喃道。。“来,把这碗姜汤喝了。”
那鞋拔子脸的男人缓缓走来,望着瘫软在秦京茹怀中的傻驻,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忍与无奈,将手中的滚热的姜汤递给了前者。
“来,何雨筑,先把这碗姜汤喝了。”
秦京茹将姜汤缓缓送入傻驻口中。
傻驻缓缓喝过姜汤之后,干瘪发躁的嘴唇这才略显红润……“静茹,先把傻驻送我屋子去吧。”
许大茂缓缓开口道。
“好。”
秦京茹随即望向许大茂,西目相对,二人脸上纷纷露出释然的神情,仿佛前尘往事的恩怨都消散在空中。
待把傻驻送回屋后,秦京茹将傻驻缓缓放在床上后,对许大茂说道:“我先回去了。”
“你还回去啊,实在不行咱俩搭伙过得了。”
自从和许大茂离婚之后,秦京茹分走了一半的钱财,最后被一个小白脸骗光了所有的钱财,如今在秦淮如家住。
寄人篱下,秦淮如一家自然不会给她好脸色,不是叫她干这,就是让她干那,平时还对她甩脸子。
没办法…….人总要想办法活下去,秦京茹无奈,只能咬咬牙,忍了下去。
而许大茂自从送走自己爹娘之后,轧钢厂倒闭,无儿无女,这些年也就靠着政府每个月发放的低保过日子。
“嗯,好。”
秦京如听后也随即应下。
“咳咳咳….”傻驻咳出一摊血,随即缓缓睁开眼,许大茂将厚厚的棉被裹在他身上,让原本冻僵的傻驻缓过神来。
“许…..许大茂,没想到斗了一辈子,最后还是你给我带回了屋。”
傻驻眼眶湿润道。
“啥都没说,当初我在外走投无路,也是你救了我,你先在我这屋住着,等来年春天的时候,我向街道办给你申请一份清洁工的工作。
许大茂无奈笑道,虽然和傻筑斗了一辈子,坏事没少做,好事屈指可数,但当初傻驻毕竟帮了自己一把,自己虽然不是个好人,但也懂得知恩图报。
他许大茂这一辈子,也算得上光明磊落。
“咳咳咳…….”傻驻再次吐出一滩黑血,秦静茹急忙拿垃圾桶接过。
望着傻筑,眼眸中闪过一丝愤怒,随即道:“他们家也太不是个东西了,不行,我要去找他们理论理论。”
“别….别别….”傻驻急忙叫道。
“我和他们家打了一辈子的交道,还不明白他们家的为人吗?
你去也是白去。”
秦京茹眼眸中透露出一股哀伤,随即停了下来。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恐怕是活不了了,只求老哥在我死后,能给我办个发送,清明节的时候给我烧点纸钱。”
傻驻那苍白发白的脸庞,嘴角咳出丝丝鲜血,眼眸中无尽的哀伤仿佛要把许大茂淹没。
“好….好,我答应你。”
这两位斗了一辈子的老人,在大年三十这天,相视一笑,恩怨尽消。
“那…..那就好,我傻驻,如果让我重活一世,我绝对不这样活!”
说完这句话后,他的瞳孔骤然放大,眼神空洞地凝视着天花板,身体也渐渐变得僵硬,仿佛灵魂正在从这具躯壳中抽离,生命的活力在这一刻迅速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