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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玄烛

发表时间: 2024-12-15
沉醉逍遥酿的周乾,瞳孔恍惚神情旖旎,对着叶舟轻勾勾手指头:“附耳过来!”

叶舟轻立刻颠颠得把耳朵凑了过去:“自然是月宫中的仙娥了……”嘁,没等周乾的话说完,叶舟轻就拂袖而去,嘎吱一声,把他剩下的话隔断在房门之外了。

周乾却并未停止:“你看她千百年来一视同仁”,继续举酒杯对西北角挂着的弦月邀约:“谁在她面前都是平等的,都是***的毫无保留的!”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他久久的望着那轮残月,最后没忍住,轻轻的说:“此月也曾照故人。”

说完,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叶舟轻听着门外毫无动静,拉开门,认命的扶起己然约会周公的师父。

“呵,最近小日子过的不错,比上次醉酒时重了不少呢”,边熟练的扛起醉酒的人边腹诽道。

最开始的几年,叶舟轻人小力气也小,根本扶不起一个醉酒的人。

所以那时周乾喝醉后,叶舟轻只得就地打铺盖。

后来渐渐长大,从吃力勉强扛起到现在轻而易举,时光荏苒。

岁月流淌,经不起回忆。

叶舟轻给师父掖好被角,转身掩门走了出去。

“白日西逝,清风赴闱,罗帷徒袪,玄烛方微”,叶舟轻望着师父刚才执杯而邀的残月想起二人多年前的一段对话。

彼时她尚在年幼不通人情,“小师父,顷守宫王的女儿孙锁,如此才绝艳艳善舞能歌,为何要被纳为闲房呢?”

“她不能拒绝吗?

她一首这样唱啊跳啊的不好吗?”

年幼的叶舟轻仰头望着师父,心中的疑问接踵而来。

“轻儿觉得她嫁与权贵为妾,享锦衣玉食饮琼汁佳肴,不好吗?”

周乾看着小小的人儿反问道。

年幼的叶舟轻摇晃着脑袋想了又想,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的周乾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忍不住伸出手指刮了一下叶舟轻的鼻梁,问道:“你昨日不是还信誓旦旦说只要再给你一颗饴糖,为师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吗?

哪怕再多扎两个时辰的马步也不怕吗?”

垂在耳边的两个髻团随着年幼的叶舟轻摇晃的脑袋也摆来摆去,而后她又低头思索了一会,才重新仰头说:“小师父,这不一样。”

“哦,哪里不一样?”

周乾不忘手中的活计,随口回道。

“嗯,我也说不好,就觉得不同”,叶舟轻围着师父转了好几圈,慢慢道:“因为你是师父,而孙锁面对的是权贵。

权贵看上的是她的容貌才气,师父不是也说过以色交者,华落而爱渝吗?

前几日师父教我读《史记》,其中有句话我还记得,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而恩绝。

人不能总也青春貌美,就像我种的那株芣苡,生命力那么顽强,不也有枯萎的时候吗?”

谈起那株芣苡,年幼的叶舟轻神情突然低落。

那时她跟师父尚在滇越,看着茁壮的幼苗一天天低迷枯萎,任她如何呵护都无济于事,那种无能为力的窒息再次袭来。

诀别总在无意间,某一天清晨,叶舟轻终于接受了它的死亡。

她捧着死亡的芣苡,把它洒在隔壁杨药师家的药圃内。

想着它干枯的枝叶上说不定还有成熟的种子,明年或许再长出来一株呢。

只是后来她随着师父远走疆北,再也没能回去,也就无缘再见。

周乾亦被叶舟轻的话里的那句“我的那株芣苡”重重叩击了心门,我的那株芣苡呀,也只会偶尔入梦了。

他放下手中的活计,屈身蹲下,正视着叶舟轻清澈的眼眸,太像了,与她太像了。

随后郑重道:“你说得对,有师父在,你只需做你自己就好。”

被掩在屋内,躺在胡床上的周乾,此刻的眼角却挂着两滴晶莹透亮的泪水,口中亦喃喃道:“芣苡……”,声音微弱,几不可闻。

暮色西合,宇宙沉寂。

叶舟轻徒劳的放弃回忆,拾起地上的竹竿,开始在院子里练起功来。

锄了两天地,心神懈怠,疏忽久了容易淡忘。

约莫亥时,忙碌了整日的叶舟轻终于躺了下来。

枕着呼啸的寒风,今夜注定无眠。

辗转反侧了许久,最后起身燃亮了灯烛。

烛火悄悄驱散了黑暗,叶舟轻望着摇曳的火苗发呆。

灯芯突然的爆裂声,拉回了她幽远的思绪,转身从旁边的槅子上取了把烛刀剪起了灯芯。

“灯烛爆,喜事到”,叶舟轻想起幼时在安澜听到的歌谣,看着桌上沙溪白日里送来的书信,不由觉得讽刺,这算什么屁喜事。

随后她摇摇头,拿起桌上的信撕掉漆封,深吸了一口气,看了起来。

书信的内容不多,可以说只是寥寥数笔,“舟轻吾儿,数年不见,为父甚为想念,吾儿安好否?

近日忽得故人旧约,特书信一封,吾儿见信早归,有大事相商。

父 叶由在。”

叶舟轻逐字逐句看完后冷笑了几声,随后灭了烛火重新躺下。

再入黑暗的叶舟轻没有闭眼,而是盯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屋顶沉思。

她想起刚被师父接走时急切盼望父亲来信的心情,可信却迟迟不到。

她又安慰自己说,滇越距离安澜甚远,她跟师父又居无定所,信送不到也是有的。

说不定父亲正亲自启程来接她,数日内就可见到父亲了呢。

只是没想到,此刻她虽身处比之滇越更遥远的疆北,这封迟到十二年的信,也还是来了。

“找到她或者给她封信,都不难”,叶舟轻想,“那惶惶不可数量的十二年光阴中,只是不愿罢了”。

叶舟轻在混混沌沌中像是听到了鸡鸣声,又不真切,太累了,最后不管不顾的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叶舟轻是被咚咚咚的叩窗声吵醒的,顶着朦胧的双眼瞧了眼旁边的滴漏,己近午时!

随即翻了个身,继续闭目养神。

叶舟轻曾自省其身,觉得跟随师父最大的获益不是柒玦拳,也不是得天独厚的内功心法,而是随心所欲随遇而安的生活姿态。

这种面对事物的态度让叶舟轻钦佩,继而被潜移默化的影响到,等她猛然察觉时,己既成事实。

可是,咚咚咚的叩击声持续不断,“这个家伙”,叶舟轻叹了口气,认命的披上外衣,“看来再怎么随心所欲也得看看面对的是谁”。

打开窗户,一抹绚丽的棕红铺满眼眸,“扰人清梦,有何贵干?”

叶舟轻对着窗台上的红隼撒起了起床气。

红隼无辜的抖了抖羽毛,向前伸出一只黑色的爪子。

果不其然,一条小小的纸条绑在其黄色的脚上。

叶舟轻伸手把纸条解了下来,摸了摸红隼棕红的布满黑褐色纵纹和斑点的后背,说:“走吧,今天没有肉!”

“啾啾啾啾”,红隼振了振它那双狭长而尖的翅膀,不服气的哼唧了几声,又在叶舟轻面前盘旋了一会儿做狩猎状,扭头飞走了。

“嘿,连你也欺负我吗!”

叶舟轻刚感慨过自己可以随心所以,转头对这只飞禽无可奈何了起来。

“哼,明天也不给你肉吃!”

叶舟轻貌似恶狠狠的对着空无一物的天空放了句狠话,砰的把窗关上了。

卜大婶曾说这只红隼这样肆无忌惮,都是叶舟轻给惯的了。

又说人家熬的隼又乖又温顺,怎么她熬的这么戾气十足。

叶舟轻每每辩解“不是的不是的,它多可爱啊,你不喜欢它这股倔犟的劲吗?”

卜大婶冷哼一声,扭动着她那庞大的身子气鼓鼓走了,走两步又抛下句话:“那你以后别找我诉苦。”

叶舟轻靠在槅子上仰天而嘘,“卜大婶,你是对的”。

打开纸条,叶舟轻才知道红隼只是前奏,最气人的在这里。

那纸条上赫然写着:“该醒了。

炙牛肉”。

红隼这种猛禽,要是知道自己每每传递的都是这种“你吃了吧”的无聊信件,该有多怀才不遇啊!

对纸条的怒气化解了对红隼的怨气,甚至转化成了丝丝愧疚。

叶舟轻素面朝天的去了镇子上,买个块大大的牦牛肉,肌理均匀富有光泽,挂在了东厨的窗户边。

没一会儿,一阵划破天际的呼啸声由远及近,红隼极速俯冲而下,探囊取物般叼走了挂在那的牦牛肉。

叶舟轻望着红隼消失的地方出神,其实卜大婶不知道,这只红隼不是她熬出来的,而是她救回来的。

老红隼受了伤,小红隼嗷嗷待哺,叶舟轻无意间发现后,天天带着各种肉去山崖下蹲守。

老红隼拖着病体一次次俯冲下来叼走各种肉,竟这样养活了小红隼。

叶舟轻买肉时也打荷了静荷堂的炙牛肉,包在毡布里等着师父回来。

结果没等到周乾,却等来一群不速之客。

叶舟轻正在院子里晒着太阳闭目养神,院门处探出个头,谄笑道:“姑娘,我们是过路的商队,想讨碗水喝,不知方便吗?”

“不方便,镇子上什么都有,打尖住店喝水饮酒五陵年少,应有尽有”,叶舟轻眯着眼睛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