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吻饲狼

1 赝品的晚餐沈默站在镜前，看着里面的自己——或者说，是“林清言”的样子。

发型师刚刚把他的发梢染成温柔的栗棕色，和照片里的林清言一模一样。

“顾先生喜欢这个颜色。”造型师小声说，像在陈述一条神圣的教义。沈默垂下眼。

他讨厌栗棕色。晚上七点，黑色宾利驶入半山别墅。沈默攥着手指，指甲陷进掌心。疼。

这很好，疼痛让他记住自己是谁。顾烬坐在长桌尽头，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阴影。

他抬眼看沈默，目光像冰冷的刀子，一寸寸刮过他的脸。“过来。”沈默走过去，脚步很轻。

他在离顾烬一步远的地方停下，这是安全距离。顾烬却伸手，猛地把他拉近。

手指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不像。”顾烬声音低沉，“眼睛不像。

”林清言的眼睛像温柔的鹿，而沈默的……是狼崽。即使低着头，也藏不住那点野性。

“对不起。”沈默说。这是他学会的第一课：永远认错。顾烬盯着他看了很久，突然笑了。

他松开手，指尖划过沈默的脖颈。“吃饭吧。”他说，“清言喜欢吃鱼，你也要喜欢。

”餐桌上摆着清蒸东星斑。沈默对海鲜严重过敏。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鱼肉，放进嘴里。

细刺刮过喉咙，他强忍着吞咽下去。“好吃吗？”顾烬问。沈默点头，

胃里已经开始翻江倒海。顾烬满意地靠回椅背：“明天去把眼睛颜色换了，清言是浅褐色。

”“好。”一顿饭吃完，沈默后背全是冷汗。过敏反应来得很快，他皮肤开始发红发痒。

回到客房，他冲进浴室呕吐。看着镜子里自己红肿的脸，他突然笑了。顾烬。

他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我终于，来到你身边了。2 破碎的相框顾烬给沈默定下很多规矩。

林清言说话轻柔，所以沈默不能大声。林清言喜欢甜食，所以沈默讨厌苦味。林清言爱笑，

所以沈默必须常常微笑。沈默学得很好。他本来就是个好演员。一个月后，

顾烬允许他进入书房。那里是禁区，也是圣殿——摆满了林清言的遗物。“打扫干净。

”顾烬命令，“但不准碰任何东西。”沈默跪在地上擦拭地板时，

看见书桌角落摆着一个小相框。照片里，林清言靠在顾烬肩头，笑得灿烂。

那是五年前的顾烬，眉眼间还没有这么多阴郁。沈默伸手，指尖轻轻拂过相框。

“谁准你碰的？”冰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顾烬大步走过来，一把夺过相框。他看着照片，

眼神突然变得可怕。“滚出去。”沈默站起来，低头往外走。经过顾烬身边时，

他听见相框落地的声音。玻璃碎裂，像星星散落一地。顾烬抓住他的手腕，

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碰他的照片？”沈默抬头，

第一次直视顾烬的眼睛。“对不起。”他说，声音很轻，“我只是……有点羡慕。

”顾烬愣住。沈默继续说着台词：“羡慕有人这么爱他。”这句话取悦了顾烬。他松开手，

甚至轻轻揉了揉沈默发红的手腕。“记住你的位置。”顾烬说，

“你只是暂时住在他的影子里。”沈默乖顺地点头。转身时，他瞥了一眼地上的碎玻璃。

在那些碎片里，他看见自己上扬的嘴角。当晚，顾烬喝醉了。他推开沈默的房门，

把他按在墙上亲吻。酒气混着冷杉的香气，那是林清言最喜欢的味道。

“清言……”顾烬在他耳边低语。沈默闭上眼睛，手指深深陷进掌心。鲜血从指缝间渗出来，

一滴，两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3 过敏的代价顾烬开始带沈默出席各种场合。

“清言喜欢慈善晚宴。”他说，“你也要喜欢。”沈默穿着昂贵的西装，跟在顾烬身边。

他学得很好，举止优雅，谈吐得体。所有人都夸顾先生找到个好伴侣，和清言先生一样温柔。

只有沈默知道，每一声“清言”都像刀子，割在他的心上。晚宴上，侍应生端来甜点。

芒果布丁，林清言的最爱。顾烬自然地拿了一杯，递给沈默。沈默没有接。

“我……”他轻声说，“可以不吃吗？”顾烬眯起眼睛：“为什么？”“芒果过敏。

”沈默说，“会死人的。”这是第一次，他拒绝扮演林清言。顾烬盯着他，眼神冰冷。

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吃。”只有一个字。沈默看着那杯金黄色的布丁。

他知道会发生什么——呼吸困难，全身红肿，甚至休克。小时候有一次，他差点死在芒果上。

但他还是接过杯子。“好。”他说。用小勺挖了一块，送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在口腔里化开，

像毒药。顾烬满意地转身，去和旁人交谈。沈默安静地吃完整个布丁。他走到阳台，

夜风吹在脸上，很凉。喉咙已经开始发紧，呼吸变得困难。他掏出手机，

发出早就编辑好的短信：“计划顺利。他已信任我。”收件人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号：X。

按下发送键时，他的手在抖。不是害怕，是兴奋。顾烬找到他时，沈默已经瘫倒在地，

脸色青紫。“你怎么了？”顾烬蹲下身，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真实的惊慌。

沈默抓住他的衣袖，声音微弱：“烬哥……我好难受……”这是他第一次叫顾烬“烬哥”。

林清言从来只叫“阿烬”。顾烬愣住的那一刻，沈默在他眼中看到了别的东西。

不是对林清言的思念，而是……对他的担忧。救护车的鸣笛声中，顾烬紧紧抱着他。

“坚持住，”他说，“我不准你死。”沈默闭上眼睛。赌赢了。他想。

4 病房里的刀光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沈默在剧痛中醒来。喉咙像被砂纸磨过，

全身的皮肤都在灼烧。“醒了？”顾烬的声音在床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沈默转动眼珠，看见顾烬坐在椅子上，西装皱巴巴的，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他守了一夜。

“对不起……”沈默开口，声音嘶哑，“给你添麻烦了。”标准的、属于“替身”的道歉。

顾烬却猛地站起来，走到床边。他俯身，双手撑在沈默枕边，将他禁锢在阴影里。

“为什么不说？”顾烬盯着他，眼神复杂，“过敏严重到会死，为什么不说？

”沈默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你说……清言喜欢。”他轻声说，

“我不想让你失望。”完美的回答。无私的、带着卑微爱意的回答。顾烬呼吸一滞。

他看着沈默脆弱的样子，心脏某个角落像是被针扎了一下。这不是对林清言的怀念，

是一种陌生的、尖锐的刺痛。他伸手，想要触碰沈默红肿的脸，却在半空停住。“沈默，

”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低沉，“记住，你的命现在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

你不准死。”霸道又无理。沈默却轻轻笑了。他抬起沉重的胳膊，用指尖勾住了顾烬的小指。

一个很小孩子气的动作。“嗯。”他应着，声音轻得像羽毛，“我的命，是你的。

”顾烬浑身一僵。林清言从来不会这样。他永远是得体优雅的，不会做出这种逾矩的亲昵。

但该死的，他并不讨厌。他甚至……反手握住了那只滚烫的手。5 镜中的裂痕出院后，

顾烬对沈默的态度微妙地变了。他不再时时刻刻用林清言的标准要求他。

餐桌上偶尔会出现沈默喜欢的清淡小菜，书房那堆满林清言遗物的角落，

也不再是绝对的禁区。沈默安静地接受着这一切，像最温顺的宠物。直到那天下午，

他无意中走进了别墅顶层的画室。推开门的一瞬间，灰尘在阳光中飞舞。

画室里堆满了覆盖着白布的画架。正中央，摆着一幅巨大的肖像画。画上是林清言，

穿着白色毛衣，笑得温柔腼腆。落款是顾烬，日期是五年前。沈默站在画前，一动不动。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脸上，明暗分明。“谁让你来这里的？”顾烬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默没有回头，依旧看着那幅画。“他真好看。”沈默轻声说，带着纯粹的羡慕，

“像光一样。”顾烬走到他身边，看着画中人，眼神温柔了一瞬。但当他转向沈默时，

又恢复了惯常的冷硬。“出去。

”沈默却突然指向画框边缘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是什么？”顾烬皱眉看去。

在画布边缘，靠近画框的地方，有一小块深褐色的、已经干涸的污渍。像是……血迹。

他瞳孔猛地收缩。这件事，除了他和林清言，不应该有第三个人知道。“你看错了。

”顾烬声音紧绷，一把抓住沈默的手臂，力道大得吓人，“现在，立刻，出去！

”沈默被他拽得踉跄，却在出门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幅画。那一眼，平静得可怕。晚上，

顾烬做了噩梦。梦里不是林清言温柔的脸，而是沈默在画室回头的那一瞥。清澈的眼睛里，

映着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光。他惊醒，一身冷汗。鬼使神差地，他走到沈默的卧室门口。

推开门，月光下，沈默蜷缩在床上，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皱着，嘴里喃喃自语。顾烬走近，

俯身想去抚平他的眉心。却听清了他梦呓的内容。

“妈妈……别丢下我……”“疼……好疼……”不是林清言。是沈默，

属于沈默的、不为人知的过去。顾烬的手停在半空。他看着沈默眼角渗出的泪水，

心脏那股陌生的刺痛感，又来了。他轻轻躺下，将那个颤抖的身体搂进怀里。“不怕。

”他生涩地安抚，像哄小孩，“我在这里。”沈默在他怀里渐渐安静下来。黑暗中，

顾烬没有看见，沈默嘴角那一闪而过的、冰冷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