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听从师尊安排。”
白姝跪在地上，衣不蔽体的长衫下是惊人的伤痕。
公冶清止诧异的抬了抬眉：“呵。”
“看来不将你送去虚无境，你就永远也学不乖。”
虚无境。
天下第一大宗清元宗的一方小境界，以暗无天日和鬼物繁多为名，是人人惧怕的牢狱。
白姝刚在那里捱够一月。
她原也以为，自己是不会同意让出潇湘殿的。
但上一世的她被打怕了，如今再看高座之上的清元仙尊，她只觉得形同陌路，毫无半点当初的依赖与敬畏。
在她意识到自己重生时，那些肮脏鬼物正在撕咬她一介凡人的七魂六魄，但与上一世业火吞噬的疼痛相比，她竟丝毫没有触动。
上一世，她与姐姐是并蒂莲，阿姐白湘是烛龙之力选中的神女，她却肉体凡胎，还伴有先天弱症。
但白姝从未觉得上天不公，反而二人姐妹情深、相依为命。
白湘封印妖物时，她就在一旁寻个草窝蹲着，白湘绘阵作法，她便在旁边递拿工具，但这一切都在公冶清止出现时画上了句号。
不过两年时光，公冶清止与阿姐情投意合，结为道侣，受各门派祝福。
彼时就连白姝也鸡犬升天，捎带着拜入了清元宗，太平日子没过几日，紧随而来大荒封印破碎，大妖狻猊现世。
白湘身为神女，以身献祭，死在了百年难遇的大雪中，最后大荒结界外，只走出了抱着啼哭女婴的白姝，那孩子甚至还未来得及取名。
公冶清止见爱人献祭，悲恸欲绝，但西位长老却冒死游说，求公冶清止续弦白姝。
原因无他，如今世间妖兽横行，黎民不知白湘己死，众人需要一个信念，而那女婴，也同样需要一个母亲作为挡箭牌。
彼时被她敬为兄长的公冶清止说会护她此生安宁顺遂，那句承诺叫白姝想起阿姐，心尖无端一颤。
只是最后看来，也是不算数的。
自己把未来亲手放入他人手中，却落得被业火烧的连捧灰都不剩，就连阿姐的孩子，她也同样没护住...公冶清止，便是她所有痛苦来源！
忍着痛意听完训斥，从主殿出来时，白姝眼中虚无如潮水退却，眸中除了翻涌的死意，更多的是恨！
“小师妹。”
一道清朗的声音传进耳中，白姝眼前蓦然多出只白净的手心。
是公冶清止门下首徒，江萧策。
男人骨相周正，身姿清冽而又散漫，耳垂边垂下两串古铜铃铛，随着男人歪头而发出细碎声响。
清元宗的几位首席弟子，皆尊称白姝一句师母，只有江萧策仗着自己最早拜入公冶清止门下，知当年大荒内情，日日将小师妹挂在嘴边。
就如现在只要不出山门，她见到自己名义上的夫君时，也要恭恭敬敬的喊上一句师尊。
白姝蹙眉，不留情面的打开男人手掌。
“白姝，你干嘛？！”
江萧策老远就看到白姝一身染血长袍，空落落的挂在身上，像个没人要的小猫。
“我累了，要回去休息。”
“诶——，你去哪？”
“你是装不知道师尊把你的寝殿还给白湘神女了吗？
嗯，白姝？
说话。”
他边说边熟稔的将手搁置在白姝额头。
一道暖暖的灵力渡入，她瞬间感觉灵台清明几分。
“不必了。”
她不着痕迹的躲开，二人之间的距离疏离而又尴尬。
江萧策也觉察出白姝不对，他眸中既有担忧也有鄙夷。
忧的是白姝一身伤痕和高烧，夷却是见白姝受一月刑罚，竟还妄图霸占圣女的位置，哪还有自己初见她时的天真烂漫。
“白姝。”
见女人一瘸一拐的转身要走，江萧策一急，抬手锁着白姝手腕，咯人的骨感让他一惊。
师妹她…何时这么瘦峭了？
“白姝，我警告你，你若是想惹师尊生气，你便尽管闹些小孩子脾气，到时就算是师兄我也护不住你。”
江萧策被刚才白姝的举动冷了面子，到了嘴边的关怀也成了训斥。
“师兄何时护过我？”
白姝抬眸望他，额角残留的干涸血液如厉鬼索命，点漆般的瞳仁中古井无波，眸光好似耄耋老者，瞧的人心中生寒。
“你...！”
他一把甩开白姝手腕，面上似有恼意。
“长老教我功法，师兄替我回绝，青姨替我求药，你说浪费，团子陪我煎药，你又说妇人毫无所长，江萧策，我宁愿你离我远远的！”
“还有，清元宗第六条，不可目无尊长。”
“你也该叫我一句师母。”
白姝将话说的绝情，一点点的将自己手腕从男人手中抽出，头也不回的蹒跚而去。
她本就身子羸弱，再加上这会起了高烧又遍身伤痕，只觉得心口一痛，强忍下喉间血腥气。
徒留江萧策一人立在原地，怔怔的看着那道身影远去，还留着血腥气的手举在半空，心中如同打翻的调料罐，五味杂陈。
白姝变了。
若换做一月前，白姝不应该是小哭包一样求自己哄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