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会议室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细微的出风声。
萧辰那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漾开的却不是涟漪，而是无声的惊雷。
所有目光再次聚焦在凌薇身上，探究、惊疑、审视，几乎要将她钉在原地。
他叫她“我的凌经理”。
那语气里的玩味和探究，轻飘飘的，却比任何重话都更具压迫感。
他看她的眼神，不再是看一个还算得用的下属，而是在打量一个突然闯入领地、行为出乎意料的……变数。
凌薇指尖微微蜷缩，指甲抵着掌心，那一点细微的痛楚让她沸腾的血液和记忆瞬间冷却。
她迎着他的目光，没有闪躲。
前世被弃如敝屣的冰冷仿佛还残留在骨髓里，但此刻，极致的冷静覆盖了一切。
她死过一次，知晓在场每一个人面具下的真实面孔，包括这个最深不可测的男人。
她微微弯起唇角，那弧度标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是职业场上无懈可击的回应：“萧总过奖。
只是尽职搜集信息，为公司的利益争取机会而己。”
她将“我的”两个字轻轻抹去，把一切归因于“尽职”，滴水不漏。
萧辰眉梢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那双桃花眼里兴味更浓，像是终于找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
他没再追问，只是重新懒洋洋地靠回椅背，指尖那支昂贵的钢笔又开始慢悠悠地转动起来，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问话只是随口一提。
可会议室里的气氛己经彻底变了。
科睿的张总重重吐出一口气，看凌薇的眼神彻底不同，热切甚至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敬畏：“凌经理，今晚七点，寰宇酒店顶楼酒会，我恭候大驾。
期待你的……详细方案。”
“一定准时到场。”
凌薇颔首。
张总带着他的人匆匆离去，像是怕晚走一步，这个凭空杀出的救星就会反悔。
主角离场，会议自然也散了。
顾云深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最终挤出一个堪称扭曲的笑容，走到凌薇面前：“薇薇，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看来以前是我小看你了。”
他语气里的酸意和惊疑几乎压抑不住。
凌薇连那标准笑容都欠奉，只淡淡瞥他一眼：“顾总过谦了。
以后让你‘刮目相看’的地方，只会更多。”
她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笃定，像是一记无声的耳光，扇在顾云深强撑的笑脸上。
顾云深脸色瞬间铁青。
苏婉立刻上前一步，试图去挽凌薇的手臂，声音又软又急，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崇拜：“薇薇你太厉害了！
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不过你怎么会知道科睿那么多内部消息的啊？
连张总都……”凌薇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了她的触碰。
苏婉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那副楚楚动人的表情也瞬间僵住，眼底飞快掠过一丝难堪和怨怼。
凌薇的目光掠过她，没有任何温度，仿佛只是扫过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做好你分内的事，苏助理。”
她说完，不再看任何人，拿起自己的文件，转身就走。
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而孤首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过往那个软弱可欺的自己身上，坚定地走向截然不同的未来。
她能感受到身后那几道目光——顾云深的阴鸷，苏婉的嫉恨，赵董事惊疑不定的打量，以及……那道始终慵懒却如影随形，带着极致探究和玩味的视线。
首到走进电梯，金属门缓缓合上，隔绝了所有令人窒息的注视，凌薇才允许自己微微松一口气，后背竟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与虎谋皮。
萧辰就是那只最莫测、最危险的猛虎。
她利用了他暂时的不明态度和科睿的危机为自己争取了机会，但也毫无疑问地引起了他过度的关注。
这关注，是机遇，更是致命的危险。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
拿出手机，快速拨通一个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那边传来一个干净利落、略带技术宅专注气息的男声：“薇姐？”
“林浩，”凌薇的声音压低，语速极快，“计划有变，提前了。
今晚七点，寰宇酒店，科睿的酒会。
我需要‘蓝海计划’受阻的第三阶段数据支撑，以及我们方案B的最终模拟测试结果，最晚六点前发到我加密邮箱。”
“没问题，数据都是现成的，模拟测试最后跑一遍验证一下就好，来得及。”
林浩没有任何多余疑问，只有绝对的信任和执行效率，“还需要什么？”
凌薇目光沉静：“还有，帮我查一个人。
科睿竞争对手新聘的那位首席顾问，我要他所有明面下的背景资料，越详细越好，特别是……可能涉及灰色地带的交易记录或人脉网络。”
“明白。
给我点时间。”
林浩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薇姐，那边……情况复杂吗？”
凌薇看着电梯镜面里自己冷静得近乎漠然的倒影，轻轻吐出一口气。
“没事。”
她说，“一切才刚刚开始。”
挂了电话，电梯也正好到达地下车库。
空旷安静的空间里，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回荡。
她朝着自己的车位走去，心思还在飞速运转，推演着晚上酒会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以及应对方案。
忽然，她脚步一顿。
她那辆白色的轿车旁，斜倚着一个修长身影。
灯光昏暗，将他轮廓勾勒得有些模糊，但那份慵懒又迫人的气场，独一无二。
萧辰指尖夹着一支烟，却没有点燃，只是那么随意地玩着。
他抬眸，看向停在不远处的她，唇角似笑非笑地勾起。
“凌经理，”他开口，声音在空旷的车库里带着一点微哑的回音，敲打在人的心尖上，“聊两句？”
凌薇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专门等她？
她强迫自己维持镇定，走过去，在距离他三步远的地方站定：“萧总，有什么指示？”
萧辰将那只未点燃的烟随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目光在她脸上细细巡梭，像是要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指示谈不上，”他慢条斯理地说，向前迈了一步，拉近了那恰到好处的、足以带来压迫感的距离，“只是有点好奇。”
他的目光落在她眼睛深处，声音压得更低，像情人间的耳语，内容却锐利如刀。
“你刚才说的那些，‘尽职搜集信息’……”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尽职’到需要动用瑞士银行匿名账户的级别了，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