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列车轰鸣着穿过平原、戈壁,将林晚和一群同样青涩的新兵送往西北边陲。
窗外的景色从郁郁葱葱的农田,渐渐变成苍凉的戈壁滩,最后映入眼帘的,是连绵起伏、覆盖着皑皑白雪的雪山。
列车越往西行,空气越稀薄,林晚能明显感觉到呼吸变得困难,脑袋也隐隐作痛——这是高原反应的前兆。
“前面就是鹰嘴哨所的补给站了,下车后换乘越野车,还要走三个小时山路。”
带队的军官拿着扩音器喊道,“都把厚衣服穿上,山上比下面冷十度不止!”
林晚裹紧了身上的作训大衣,跟着人群下了车。
寒风瞬间灌进衣领,让她打了个寒颤。
抬头望去,远处的雪山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白光,天空蓝得像一块透明的宝石,空气里没有城市的喧嚣,只有风声掠过戈壁的呼啸。
三个小时的越野车行程颠簸得让人骨头发麻,最后一段路甚至没有正经的公路,全是崎岖的山路。
当越野车停在一处山坳里时,林晚终于看到了鹰嘴哨所的全貌——几座低矮的红砖房依山而建,周围围着铁丝网,瞭望塔矗立在最高处,上面飘扬着一面鲜红的五星红旗。
哨所背靠陡峭的悬崖,面朝一片开阔的雪原,再远处,就是隐约可见的国境线。
“欢迎来到鹰嘴哨。”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林晚转头,看到一个穿着迷彩服的老兵正站在门口,肩上缀着尉官肩章,左脸上有道深褐色的疤痕,从眉骨延伸到下颌,让他原本严肃的脸更添了几分锐利。
他手里握着一个保温杯,手指关节粗大,皮肤黝黑粗糙,嘴唇泛着淡淡的紫绀——这是长期在高原生活的痕迹。
“这是陈哨长,咱们哨所的最高指挥官。”
带队军官介绍道。
陈哨长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新来的几名新兵,最后落在林晚身上时,停顿了几秒。
他没有多问,只是简单地说:“先去领装备,放好东西后到操场***,我讲一下哨所的规矩。”
哨所的生活比新兵连更艰苦,也更纯粹。
每天的任务就是沿着国境线巡逻,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或是顶着能把人皮肤晒脱皮的烈日,一步步丈量脚下的土地。
哨所很小,算上林晚在内,总共只有十二个人,寂静是这里的常态——没有手机信号,没有网络,唯一的娱乐是一台能接收几个频道的收音机,还有几箱翻得卷了边的旧书。
林晚很快学会了在高原生存的技巧:在零下几十度的严寒中保养枪械,要先把枪油捂热,防止零件冻住;巡逻时要跟着老兵的脚印走,避免踩进雪下的冰裂缝;晚上睡觉要盖两床被子,还要在床头放一杯温水,防止半夜渴醒时嘴唇干裂出血。
她还学会了辨认边境线上每一种不寻常的痕迹——陌生的脚印、被折断的灌木、甚至是动物粪便的异常分布,这些都可能是“异常情况”的信号。
最让林晚觉得温暖的,是战友间的情谊。
哨所里的老兵都很照顾新来的新兵,晚上站岗时,老兵会把自己的暖手宝塞给她;家里寄来的包裹,总会分些零食给她;训练时,谁要是跟不上节奏,其他人会停下来等,从不会有人嘲笑。
有一次,林晚的家人寄来了一盒巧克力,在高原上放了几天,己经冻得硬邦邦的。
她把巧克力分给大家,每个人都掰一小块,含在嘴里慢慢化,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散开,让寂静的夜晚多了几分暖意。
但高原的残酷也很快给了林晚一个下马威。
她的体能原本就偏弱,高原反应更是让她雪上加霜。
第一次参加全哨巡逻,路线全长二十公里,往返需要八个小时。
走了不到一半,林晚就开始头晕、气短,脚步越来越沉,感觉每走一步都要耗尽全身力气。
“能行吗?
不行就说一声,我们放慢点速度。”
走在她身边的老兵叫王磊,己经在哨所待了五年,脸上总是挂着笑。
林晚摇了摇头,咬着牙加快脚步:“没事,我能跟上。”
她不想再像在新兵连那样落后,更不想因为自己拖慢整个队伍的进度。
脑海里又闪过赵刚的话——“别让它一首睡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尝试着调整呼吸节奏,按照老兵教的方法,一步一步稳稳地走,渐渐的,头晕的症状竟然缓解了一些,身体里似乎有一股微弱的力量在支撑着她。
那天的巡逻,林晚最终还是坚持了下来。
当她跟着队伍回到哨所时,双腿己经麻木得失去了知觉,但看着瞭望塔上飘扬的国旗,她心里却涌起一股莫名的自豪感——这是她第一次用自己的脚步,丈量了这片土地。
她以为日子会一首这样平静下去,却忘了陈哨长第一天就说过的话:“在边防,平静永远是暂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