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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发表时间: 2025-10-23

设备层的空气粘稠而污浊,混合着机油、锈蚀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化学残留物的气味,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砂纸。巨大的管道像冰冷的巨蟒在头顶和身侧蜿蜒,发出低沉的嗡鸣与规律的震动,掩盖了我粗重狼狈的喘息和脚步声。

我不敢停留,沿着管道投下的阴影,朝着记忆中建筑外围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移动。右手几乎完全失去了功能,无力地垂在身侧,仅靠左手扶着冰冷的管壁维持平衡。左腿的僵直感也越来越强,每一步都像是拖着沉重的镣铐。

追捕者的声音似乎被厚重的结构和机器噪音隔绝了,但我知道这暂时的安全只是假象。整个“新生”中心必然已经拉响了警报,所有的出口都会被封锁。

通道尽头出现了一排巨大的方形管道,标识着“中央通风系统 - 主出口”。厚重的格栅后面,是黑暗的、不知通向何处的风道。其中一个格栅的边缘,螺丝有近期被拧动过的痕迹,与周围积满灰尘的框架显得格格不入。

是这里吗?那个匿名信息里暗示的、仅开启120秒的“通道”?

没有时间验证了。我用尚能活动的左手,抠住格栅边缘,用尽全身力气向外拉。肌肉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额头上青筋暴起。

“嘎吱——”

格栅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被强行扯开了一道足以容身的缝隙。一股更强力的、带着地下湿冷泥土气息的风从黑暗的风道中涌出,吹在我汗湿的脸上。

里面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回头望了一眼来路,远处似乎已经有手电筒的光柱在晃动。追兵正在逼近这个区域。

没有退路了。

我深吸一口那污浊却代表着“外部”的空气,蜷缩身体,钻进了狭窄的通风管道。内部空间比想象的还要逼仄,只能匍匐前进。管道壁冰冷刺骨,覆盖着一层滑腻的油污和灰尘。我只能用左手手肘和膝盖发力,拖着完全使不上力的右半身,一点一点地向前挪动。

黑暗吞噬了一切,只有身后格栅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很快也消失在拐角。绝对的黑暗和寂静中,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身体摩擦管壁的沙沙声,以及心脏在耳膜里疯狂擂动的声音。

方向感彻底迷失。我只能凭借着管道中气流流动的微弱感觉,朝着风来的方向爬行。时间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是在绝望和体力透支的边缘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个小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并且伴随着隐约的、城市夜晚的噪音。

希望像一剂强心针,让我几乎枯竭的身体又挤出一点力气。我加速向前爬去。

光亮越来越大,最终,管道到了尽头。外面是一个陡峭的土坡,杂草丛生,远处是城市边缘高速路的模糊灯光和车辆驶过的噪音。冰冷的、未经过滤的空气猛地灌入肺中,带着自由的味道,也带着危险的警示。

我几乎是滚出了通风管道,瘫倒在冰冷潮湿的草地上,贪婪地呼吸着。天空是浑浊的暗红色,看不到星星。我出来了。我从那座高科技的囚笼里逃出来了。

但危机远未解除。远处,“新生”中心那栋标志性的流线型建筑在夜色中矗立,我可以想象里面此刻正如何灯火通明,如何调动资源搜寻我的踪迹。他们绝不会轻易放过我。

而且,我的身体……我试图撑起身体,却发现左腿的僵直已经非常严重,几乎无法独立站立。右手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挂在肩膀上。

我必须找到藏身之处,必须赶到蓝湾化工厂。

凭借着顽强的意志,我用手肘和还能发力的右腿,挣扎着爬下土坡,滚进了一条堆满建筑垃圾的荒芜小巷。靠在冰冷的砖墙上,我撕下病号服相对干净的里衬,将完全无法动弹的右手勉强固定在身前,又找了一根断裂的拖把杆当作临时拐杖。

现在,我看上去就像一个无家可归、身有残疾的流浪汉。这或许是最好的伪装。

避开主干道和摄像头,我拄着粗糙的木棍,拖着几乎报废的身体,沿着城市最阴暗的角落,朝着城西的方向挪动。每一步都伴随着关节的刺痛和肌肉的哀鸣。疾病正在加速剥夺我对这具躯壳的控制权。

蓝湾化工厂。那个名字在我脑中盘旋,既是目标,也是梦魇。

随着我逐渐靠近城市西区,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得破败。废弃的厂房、斑驳的墙壁、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陈旧化学品味……一切都与我脑中的记忆碎片隐隐呼应。

尤其是那股铁锈和化学品混合的气味,越来越清晰。

几个小时后,当我拐过一个堆满工业废料的弯道,一片巨大的、如同史前巨兽残骸般的阴影,突兀地横亘在前方。

锈迹斑斑的管道如同扭曲的藤蔓攀附在坍塌的厂房骨架上,巨大的反应罐沉默地矗立在夜空下,罐体上模糊的字体,依稀可辨“蓝……湾……”的轮廓。整个区域被歪斜的铁丝网部分包围,入口处挂着早已失效的“危险!禁止入内!”的牌子。

就是这里。

蓝湾化工厂。

我脑中那些血腥的、冰冷的记忆碎片,仿佛在此刻找到了现实的锚点,开始隐隐躁动、低鸣。

我看了一眼手腕上并不存在的手表,凭借体感和天色判断。

时间,接近了。

23:00。通道开启120秒。

我握紧了手中粗糙的木棍拐杖,深吸了一口这弥漫着铁锈与未知危险的空气,一瘸一拐地,踏入了这片笼罩在死亡与谜团之中的工业废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