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下山与“略懂”七月的日头，毒得能把石板路晒出烟来。
清源镇东头那棵老槐树下，支着个简陋的摊子，一块洗得发白的布幡上，写着“义诊”二字。
摊子后的青年，穿着一身半旧的青布长衫，面容清俊，气质温润，正微垂着眼睫，为一位老农号脉。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落在老农黝黑粗糙的手腕上，对比鲜明。
“老伯，您这是积年的风湿，遇上阴雨天便酸痛难忍，对否？”
青年声音温和，如春风拂过。
“对对对！
小医仙，您真是神了！”
老农连连点头，眼含期盼。
被称作“小医仙”的青年，自然便是林凡。
他微微一笑，提笔蘸墨，在纸上写下药方：“按此方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早晚各一次，连服七日。
虽不能根除，但可保您今年秋冬少受些罪。”
“多谢小医仙！
多谢小医仙！”
老农拿着药方，千恩万谢地去了。
周围排队等候的百姓见状，更是议论纷纷，对这位年轻却医术高超的“小医仙”赞不绝口。
林凡身后，倚着槐树站着一个红衣少年。
说是少年，身量却己与林凡相仿，只是眉眼间带着几分尚未褪尽的张扬与跳脱。
他嘴里叼着根草茎，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的指甲，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白皙得近乎透明，与他一身热烈的红衣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这便是杨凌天。
“师兄，这都第三个了，”杨凌天吐掉草茎，懒洋洋地开口，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磁性，“我说，咱们这义诊要搞到什么时候？
我新研制的‘笑断肠’还没找到人试效果呢。”
林凡头也没抬，一边收拾着脉枕，一边温声回道：“师傅说过，医者仁心，遇病则治，哪有定时辰的道理。
还有，你那‘笑断肠’……听着就不像什么正经东西，不许胡乱找人试。”
杨凌天撇撇嘴，刚要反驳，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喧哗声由远及近。
五六个彪形大汉簇拥着一个脸上带疤的头目，蛮横地拨开排队的人群，径首冲到摊子前。
“喂！
小子！”
那疤脸头目一巴掌拍在林凡的桌子上，震得笔墨纸砚都跳了跳，“你就是那个什么狗屁小医仙？”
排队的人群吓得噤若寒蝉，纷纷后退。
林凡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几人，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温和的笑容：“正是在下。
诸位是来看病的？
还请排队。”
“排队？”
疤脸头目嗤笑一声，上下打量着林凡，“小子，听说你医术不错？
跟我们走一趟，给我们老大瞧瞧他多年的内伤！”
语气强硬，不容拒绝。
林凡还没说话，杨凌天先不乐意了。
他站首身子，红衣在日光下像一团燃烧的火焰，他走到林凡身边，斜睨着那帮人：“喂，没听见我师兄说吗？
要、排、队。”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凉飕飕的意味。
疤脸头目被他的态度激怒，狞笑道：“哪里来的小兔崽子，敢跟你爷爷这么说话？
知道我们是谁吗？
黑风帮办事，识相的就赶紧滚过来！”
林凡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按住了想要上前的杨凌天，对那头目道：“诸位，强人所难，非君子所为。”
“君子？
哈哈哈！”
疤脸头目和手下一起哄笑起来，“老子们是强盗，不是君子！
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说着，就要伸手来抓林凡。
就在这时，林凡侧过头，对杨凌天无奈地笑了笑，低声道：“师弟，他们好像不太懂规矩。”
杨凌天眼睛一亮，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恶作剧得逞般的兴奋。
他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弧度，手指在宽大的袖袍中微不可察地轻轻一弹。
“师兄，交给我。”
话音未落，那疤脸头目和几个正要扑上来的打手，动作猛地一僵。
紧接着，他们脸上露出极其怪异的表情，开始不由自主地扭动身体，双手疯狂地在身上抓挠起来。
“痒！
好痒！”
“哈哈哈……痒死我了！”
“怎么回事……哈哈哈……停不下来！”
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瞬间如同身上爬满了跳蚤，在原地又蹦又跳，狂笑不止，双手胡乱抓挠，模样滑稽到了极点。
那疤脸头目还想维持凶狠，却控制不住面部肌肉，一边狂笑一边抓痒，表情扭曲得像哭又像笑。
围观百姓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低笑声。
这画面实在太有冲击性了。
林凡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整了整衣袍，对着那群丑态百出的黑风帮众，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人畜无害的模样，抱拳道：“抱歉，诸位见笑了。
我与师弟二人虽是医者，但也略懂一些下毒手段，拳脚功夫也略懂一些。”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群痒得快要在地上打滚的汉子，语气温和得像是在问候邻居：“你们可别逼我们。”
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像个饱读诗书的文弱书生。
但此刻，再无人敢小觑这个“文弱书生”，以及他身边那个笑得像只小狐狸的红衣“师弟”。
“略懂”二字，在此刻显得格外意味深长。
黑风帮众哪里还敢停留，一边狂笑抓挠，一边连滚带爬地狼狈逃窜，留下满地狼藉和一群面面相觑、又想笑又后怕的百姓。
杨凌天看着他们逃远的背影，满意地拍了拍手，凑到林凡耳边，压低声音，带着点小得意：“师兄，新研制的‘百爪挠心散’，效果还不错吧？
无色无味，随风散播，中者奇痒难忍，伴有不受控制的大笑，持续一个时辰。
嗯，看来比例还得微调，效果发作比预想的慢了一息。”
林凡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眼底却藏着一丝纵容的笑意。
“走吧，‘小药仙’，麻烦解决了，我们也该找个地方歇歇脚了。
再待下去，怕是真的没人敢来找我看病了。”
两人相视一笑，收拾好摊子，在百姓们敬畏又好奇的目光中，并肩离开了老槐树下。
江湖路远，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而林凡并未察觉，在他怀中，那枚师傅临行前交给他的、刻着奇异纹的玉佩在阳光下，似乎微不可察地闪过了一丝温润的光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