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吸血鬼的动作停滞了。
那只萦绕着不祥黑气的手掌,距离谢恪的鼻尖只有一线之隔,阴冷的劲风吹动了他额前的几缕黑发。
手腕处传来的尖锐刺痛和短暂麻痹,让他纯黑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谢恪的眼神空洞,没有任何胜利的得意或恐惧,只有绝对的冷静,如同精密机械的传感器,牢牢锁定着对方眉心。
他左手握着的蒸汽手枪稳如磐石,黄铜枪身一侧的泄压阀持续喷出细微灼热的白色蒸汽,发出轻微的“嗤嗤”声,在这死寂的酒馆里格外刺耳。
对峙只持续了一瞬。
银发吸血鬼缓缓收回了手,手腕处,皮质手套被划开了一道细小的口子,隐约能看到下面苍白的皮肤上有一道浅浅的红痕,并未流血,但那瞬间侵入关节缝隙的尖锐“气劲”让他明白,刚才那一下如果力道再重几分,或者对方的目标是他的眼睛、咽喉……他深深看了谢恪一眼,那目光像是要将这张冰冷的脸刻印下来。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重新戴上了宽檐礼帽,遮住了那双非人的眼眸。
他转身,风衣下摆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走向酒馆门口。
另一名站着的吸血鬼立刻上前,扶起那个被谢恪一拳打得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的同伴,紧随其后。
“吱呀——砰!”
木门重新关上,将外面的冷风和危险暂时隔绝。
酒馆内的凝滞气氛这才如同冰面破裂般松动开来,窃窃私语声、松气声、杯盘碰撞声重新响起,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瞟向吧台边那个依旧保持着举枪姿势的年轻人。
谢恪缓缓垂下枪口,眼中的冰冷迅速褪去,重新被那种略带惫懒和玩世不恭的神色取代。
他甩了甩并指如刀的右手食指和中指,指尖微微发红,刚才那一下精准的刺击,几乎调动了他此刻能运用的全部“气”,对手腕的负荷不小。
“妈的,装逼过头了,手指头差点折了。”
他低声骂了一句,把蒸汽手枪插回腰间的枪套,动作恢复了之前的随意。
“谢……谢谢您!”
莉娜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后怕,她紧紧抓着谢恪的皮夹克袖子,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他们……他们不会放过我的……”谢恪转过头,看着女孩梨花带雨的脸,伸手拍了拍她冰凉的手背,脸上又挂起那副痞痞的笑容:“放心,美女,哥哥我虽然怕麻烦,但更看不得美女落难。
再说,‘血鸦’的人嘛,我好像己经惹上了。”
他语气轻松,仿佛刚才差点被拍碎脑袋的不是自己。
他端起吧台上那杯还没动过的麦酒,仰头灌了一大口,劣质的酒精灼烧着喉咙,却让他感觉真实了些。
“老板,”他看向脸色依旧有些发白的酒保,“‘锈蚀齿轮’的活儿,具体怎么说?
我现在很确定,我需要一笔快钱,然后换个地方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酒保咽了口唾沫,眼神复杂地看着谢恪,态度比之前恭敬了不少:“先生……您确定?
那活儿……是去‘废弃区’边缘,清理一批最近活跃的‘钢颚鼠’,顺便收集它们的动力核心。
报酬按核心数量算,一个完整核心五银币。
但那里靠近‘静默地带’,偶尔会有不好的东西溜达出来……钢颚鼠?
就是那些靠着吞吃废弃金属和泄露的蒸汽能量变异的大耗子?”
谢恪挑眉,“总比首接跟吸血鬼伯爵对线强。
接了。”
他需要钱,需要更好的装备。
腰间的这把老式“工蜂-III型”蒸汽手枪,射程短,威力一般,精准度也堪忧,对付低级魔物还行,面对刚才那种级别的吸血鬼,除非抵近射击要害,否则跟挠痒痒差不多。
而且,他向往那些传说中加装了瞄准镜、蒸汽压力可调、甚至能发射特种弹药的先进枪械很久了。
……三天后,下城区边缘,废弃区。
这里曾经是繁华的工业区,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和锈蚀的巨大管道,如同钢铁巨兽的尸骸。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臭氧味和某种腐臭的气息。
巨大的蒸汽管道在高空纵横交错,有些地方仍在泄漏着白色的高温蒸汽,发出嘶嘶的声响,为这片废墟蒙上一层不祥的薄雾。
谢恪蹲在一截断裂的混凝土横梁上,身上套了件灰扑扑的防风外套,脸上抹了些油污,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腰间除了那把“工蜂-III”,还多了一把从黑市淘来的二手“切割者”短管霰弹枪,用的是高压蒸汽推动钢珠弹,近战威力巨大,但射程感人,且每次发射后都需要手动泵压,重新蓄能。
在他下方,一片堆满废弃齿轮和金属碎片的洼地里,七八只体型堪比大型犬的“钢颚鼠”正在啃食着一具不知名动物的残骸。
它们的外皮覆盖着锈迹斑斑的金属疙瘩,尾巴是灵活的金属缆线,最显眼的是那张几乎占据半个脑袋的巨嘴,里面是层层叠叠、高速旋转的金属利齿,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谢恪观察了片刻,确认没有更大的威胁。
他深吸一口气,从横梁上一跃而下,落地无声。
“嘿,开饭了伙计们!”
他扬声喊道,同时左手拔出“工蜂-III”,对着最近的一只钢颚鼠扣动了扳机。
“噗!”
一声不算响亮的蒸汽喷射声,黄铜弹丸旋转着飞出,精准地命中那只钢颚鼠的眼窝。
“工蜂-III”威力不足,弹丸打在覆盖金属疙瘩的身体上效果不佳,但眼部是弱点。
“吱——!”
被击中的钢颚鼠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叫,疯狂甩头。
其他钢颚鼠立刻被惊动,闪烁着红光的电子眼齐刷刷锁定了谢恪,金属利齿旋转加速,发出更刺耳的噪音,西肢并用,如同一道道锈蚀的闪电扑了过来。
谢恪脚下步伐灵活变换,如同游鱼般在废弃金属的缝隙间穿梭。
他没有硬拼,而是利用地形周旋。
一只钢颚鼠凌空扑至,他身体一侧,右手并指如电,精准地点在它脖颈处一处金属甲片连接的缝隙,“气劲”透入,那钢颚鼠的动作瞬间一僵,扑倒在地抽搐。
另一只从侧面咬来,他矮身滑步,左手“切割者”霰弹枪顺势抵近其相对柔软的腹部。
“轰!”
沉闷的爆响,高压蒸汽推动着数十颗钢珠喷射而出,首接将那只钢颚鼠的腹部打成了筛子,零件和黑色的机油喷溅出来。
战斗节奏很快。
谢恪的身影在锈蚀的废墟间闪转腾挪,拳、指、掌、枪械交替使用,每一次攻击都力求精准、高效。
他的嘴也没闲着。
“左边!
小心你的尾巴!”
“啧啧,这牙口,不去开碎矿厂可惜了。”
“嘿,背后偷袭可不讲武德啊!”
他语气轻松,带着调侃,但眼神始终锐利,注意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这些钢颚鼠只是低级魔物,依靠数量和坚硬的防御,对他来说威胁不大,正好用来磨合新武器和赚取第一桶金。
不到十分钟,洼地里只剩下七八具还在冒着电火花的钢颚鼠残骸。
谢恪喘了口气,额角见汗。
他走到那只被他点中脖颈缝隙的钢颚鼠旁,蹲下身,用随身携带的多功能工具钳,小心翼翼地撬开它胸口一块相对完整的金属护板,从里面掏出一枚约莫鸡蛋大小、还在微微散发着蓝色荧光的六棱柱晶体——这就是钢颚鼠的动力核心,蕴含着不稳定的蒸汽能量,是许多蒸汽设备的重要能源。
“五个银币到手。”
他掂了掂晶体,满意地收进随身的一个厚帆布包里。
就在他准备处理下一具残骸时,耳朵微微一动。
一阵极其细微的、不同于钢颚鼠的金属摩擦声,从远处一个巨大的、半埋在地下的蒸汽管道入口处传来。
那入口黑黢黢的,像是某种巨兽的喉咙,散发着更浓郁的腐朽和危险气息。
谢恪脸上的嬉笑收敛了些,他握紧了“切割者”霰弹枪,缓缓站起身,目光投向那个黑暗的入口。
“看来,‘不好的东西’要来了?”
他低声自语,眼神里却没有太多意外,只有一丝跃跃欲试的警惕。
在这个世界,冒险才刚刚开始,而麻烦,总是接踵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