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恢复意识时，第一个感觉是头痛欲裂，仿佛有根钢针从太阳穴狠狠扎入。
第二个感觉，是荒谬。
她眼前漂浮着一个半透明的、类似游戏界面的悬浮框，上面正闪烁着几行字：剧情任务：前往“转角咖啡馆”，对女主角苏婉清进行羞辱，并泼洒咖啡。
任务要求：彰显恶毒女配的嚣张气焰，为男女主初次相遇制造冲突。
任务时限：30分钟。
失败惩罚：电击一级（体验版）。
林砚，前顶级律所资深法务，现……疑似精神病患者，或者穿越了？
她不动声色地环顾西周。
身处一间极度奢华却品味堪忧的卧室，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香水味。
巨大的落地镜映出她现在的模样——一张年轻、漂亮却带着几分刻薄的脸，穿着价值不菲但风格浮夸的裙子。
记忆碎片涌入脑海：林砚，林氏集团千金，骄纵无脑，痴恋着商业巨子顾晏之，而今天，她收到消息，她心爱的顾晏之正在“转角咖啡馆”与一个平民女孩相谈甚欢。
经典的恶毒女配剧本。
“电击？”
林砚低声自语，声音带着一丝刚穿越的沙哑，更多的是冷静的分析，“这涉嫌非法拘禁与故意伤害。”
她尝试无视那个悬浮框，起身走向房门。
手刚触碰到门把，一股强烈的、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她甚至能闻到一丝皮肉焦糊的幻觉气味。
她闷哼一声，踉跄后退，扶住梳妆台才稳住身体。
警告！
请执行任务！
剩余时间：28分17秒。
看来，这个“系统”具备基本的强制力。
林砚深吸一口气，属于精英法务的理智迅速回笼。
对抗未知力量，在信息不足时硬碰硬是下策。
她需要信息，需要测试这个“系统”的规则边界。
“接受任务。”
她在心里默念。
悬浮框内容一变：任务己接受，请尽快前往目标地点。
疼痛感消失了。
林砚走到衣帽间，毫不犹豫地脱掉身上那件像是孔雀开屏的裙子，换上一身简洁利落的米白色西装套裙，将微卷的长发在脑后束成一个一丝不苟的低马尾。
镜子里的人，瞬间从浮夸的女配，变成了能立刻走上谈判桌的专业人士。
她拿起床头柜上那个印着巨大Logo的昂贵手包，将手机、钥匙、一支口红，以及——她目光在梳妆台上扫过——一支备用录音笔放了进去。
无论何时，保留证据是她的职业本能。
司机将她送到“转角咖啡馆”门口。
林砚一下车，就看到了目标。
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穿着浅蓝色连衣裙的女孩，长相清纯柔美，正是原著女主苏婉清。
而她对面，那个背影挺拔，穿着手工定制西装，浑身散发着“我很有钱我很冷”气场的男人，无疑就是男主顾晏之。
请执行任务：上前羞辱苏婉清，并泼洒咖啡。
系统提示音在脑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
林砚没有立刻进去。
她站在街边，拿出手机，飞快地操作起来。
首先，打开手机录音功能，确认状态为“录制中”，然后锁屏放回口袋。
其次，她点开地图软件，搜索最近的派出所——距离1.2公里，步行约15分钟。
很好，安全撤退路线规划完毕。
最后，她调整了一下呼吸，推开了咖啡馆的门。
风铃叮当作响。
顾晏之和苏婉清同时抬头看来。
顾晏之的眉头瞬间皱起，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林砚？
你怎么在这里？
跟踪我？”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上位者惯有的压迫感。
若是原主，此刻怕是己经心碎又愤怒地开始表演了。
苏婉清则像受惊的小鹿，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怯生生地叫了一声：“林小姐……”林砚无视了顾晏之，目光平静地落在苏婉清身上，开口，声音清晰而平稳，没有任何起伏：“苏婉清女士，你好。”
没有预想中的尖叫和辱骂，这反常的平静让两人都愣了一下。
顾晏之不耐地敲了敲桌子：“林砚，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我告诉你，不要来骚扰婉清！”
任务提醒：请进行羞辱！
剩余时间：15分03秒。
系统的提示音带着一丝电流的杂音，似乎在表达不满。
林砚终于将目光转向顾晏之，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那眼神不像是在看痴恋的男人，更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或者一个……潜在的被告。
“顾先生，”她开口，语气是公事公办的疏离，“首先，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跟踪、纠缠他人，属于侵犯人身权利的行为，可处拘留或罚款。
我没有跟踪你，咖啡馆是公共经营场所，我有权进入。
你的指控缺乏事实依据，涉嫌诽谤。”
顾晏之：“……？”
苏婉清：“……啊？”
两个人都懵了。
顾晏之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法律？
她在跟他讲法律？
警告！
检测到任务偏离！
请执行正确剧情：羞辱！
泼咖啡！
系统的声音有点气急败坏。
林砚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微微发烫，但她面不改色，继续对顾晏之说：“其次，顾先生，我注意到你与苏女士在此会面。
基于我们双方家族之前达成的商业合作意向，以及你本人曾向我父亲做出的某些模糊承诺，你的某些行为可能涉及‘虚假宣传’或‘缔约过失责任’。
当然，这需要进一步证据支持。”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会咨询我的律师。”
顾晏之的脸色从错愕变得铁青，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林砚，你疯了？”
“我很清醒。”
林砚平静地回答，然后，她再次看向苏婉清。
关键步骤来了。
泼咖啡。
在原剧情里，这是恶毒女配的标志性行为，也是激怒男主、让女主获得怜爱的重要节点。
林砚端起桌上苏婉清那杯几乎没动过的、还在冒热气的咖啡。
顾晏之猛地站起身，想要阻止：“你敢！”
苏婉清也害怕地闭上了眼。
然而，林砚手腕一偏，将整杯咖啡，稳稳地、精准地，泼在了自己脚边光洁的地板上。
深褐色的液体在地面蔓延开，形成一个难看的污渍。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咖啡馆的服务员。！！！
任务判定……错误！
严重错误！
系统的提示音乱码了一瞬。
林砚却像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从手包里拿出纸巾，擦了擦溅到指尖的几滴咖啡渍，然后对闻声赶来的经理说：“抱歉，手滑。
造成的损失和清洁费用，请列好清单，我会全额赔偿。
另外，”她指了指地面，“液体可能导致地面湿滑，根据《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经营者有义务为消费者提供安全的消费环境，请立刻放置‘小心地滑’的警示牌，并清理现场，否则一旦发生摔倒等意外，贵店需要承担相应法律责任。”
经理张了张嘴，一堆话被堵在喉咙里，最后只能干巴巴地说：“……好的，女士，我们马上处理。”
顾晏之看着眼前这个条理清晰、举止得体，却处处透着诡异的女人，只觉得一股邪火蹭蹭往上冒。
她没按剧本走，让他准备的所有斥责和反击都落空了。
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比被她胡搅蛮缠更让他憋屈。
苏婉清睁开眼，看着地上那摊咖啡，又看看平静得可怕的林砚，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剧情好像……不对了。
任务……任务……因执行方式严重偏离核心逻辑，判定为……失败！
系统的声音充满了混乱和不解，执行者即将接受一级电击惩罚！
剧烈的疼痛再次降临，比上一次更强烈。
林砚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白了一分，但她放在桌下的手死死掐住掌心，硬是维持住了表面的镇定，甚至连呼吸频率都没有改变。
她不能在这里倒下，更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
顾晏之敏锐地察觉到了她那一瞬间的僵硬，但他将其理解为了她“阴谋”被戳穿后的心虚或强撑。
他冷笑一声：“林砚，不管你今天玩什么把戏，都改变不了任何事。
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意外’。”
说完，他拉起还在发懵的苏婉清，大步离开了咖啡馆，仿佛多待一秒都会沾染上病毒。
林砚没有阻拦，甚至没有看他们离开的背影。
她在脑海里冷静地提问：“系统，判定任务失败的标准是什么？
是行为本身，还是行为造成的结果？”
系统似乎卡壳了，过了几秒才给出机械的回复：……需符合剧情核心逻辑，对目标造成特定情感冲击。
“我泼了咖啡，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造成了苏婉清的困惑和顾晏之的愤怒。
‘羞辱’的定义是什么？
由谁界定？
你的判定程序是否存在漏洞？
我需要查阅相关规则条款。”
……权限不足，规则无法查阅。
系统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狼狈。
林砚心中有了初步判断。
这个系统，似乎并非全知全能，它的运行依赖某种既定的、可能并不严谨的“脚本”，对于超出脚本逻辑的行为，它的处理能力有限。
这就好办了。
对于一个精通规则和条款的法务来说，寻找程序漏洞，是基本功。
她站起身，无视了脑海中系统还在絮絮叨叨的惩罚执行完毕，下次任务请严格遵守……，走到柜台前，向经理出示了电子支付码。
“赔偿金，现在支付。”
她语气平淡，“请开具收据。”
处理好一切，林砚走出咖啡馆，午后的阳光照在她身上，驱散了一丝电击带来的寒意。
她拿出手机，停止录音，并将文件加密备份至云端。
第一个回合，虽然承受了惩罚，但她成功测试出了系统的部分底线，并且，没有按照那个侮辱智商的剧本行事。
这感觉，不坏。
她正准备叫车回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妈妈”。
根据记忆，这是原主的母亲，一个同样热衷于用女儿攀附顾家势力的贵妇。
林砚接起电话。
那头传来一个急切又带着责备的声音：“砚砚！
你怎么搞的？
顾夫人刚给我打电话，说你在咖啡馆行为失当，把晏之气得够呛！
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告诉你，顾家这门亲事绝对不能黄……”林砚将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一些，等那边的声音告一段落，才平静地开口，声音透过电波，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妈，关于顾晏之先生的行为，可能涉及法律风险。
在我咨询律师之前，建议您不要对外发表任何言论，以免承担不必要的连带责任。”
电话那头，陷入了一片死寂。
林砚挂了电话，拦下一辆出租车。
“去市中心书城。”
她对司机说。
她需要去买几本书。
《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以及……《演员的自我修养》。
毕竟，在找到彻底摆脱这个“系统”的方法之前，她可能还需要在必要的时刻，“演”上一演。
属于林砚的，用规则颠覆剧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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