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班穿越厚重的云层，试图将陈砚从南极的纯粹极端拉回人间的烟火。
机舱内循环着轻柔的音乐，空乘人员推着餐车微笑服务，一切都显得那么井然有序，与南极那个与世隔绝的冰雪世界形成鲜明对比。
但陈砚无法放松。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实时高空大气流场图。
那些本应相对规整、如同地球腰带的西风急流，此刻却像一团被顽童胡乱揉搓的毛线，呈现出混乱而强大的涡旋和断裂。
平流层的温度数据也异常偏高，这是"平流层爆发性增温"的典型特征，但强度和范围都远超往常。
邻座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衣着朴素但气质儒雅。
他注意到陈砚屏幕上不同寻常的图像，低声开口，声音带着岁月的沙哑："平流层爆发性增温...今年来得特别早，也特别猛烈。
这在过去是非常罕见的现象。
"陈砚心中一动，看向老者，对方眼中透着一种洞悉世事的睿智和深藏的忧虑。
"您也注意到了？
"陈砚谨慎地回应。
老者微微颔首："我研究大气物理西十年，退休前在中科院。
姓周，周维民。
从未见过如此紊乱的格局。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年轻人，南极的极地涡旋...还稳定吗？
"极地涡旋——那是环绕极地的强大西风环流，是禁锢极地冷空气的"栅栏"。
它的稳定性对全球气候至关重要。
陈砚沉默了一下，没有透露核心数据，只是说："压力很大，周老师。
"老者了然地点点头，目光投向舷窗外翻滚的云海："极地涡旋一旦减弱或分裂，冷空气就会像脱缰的野马南下...这不仅仅是学术问题啊。
"他叹了口气，"有些话...说出来需要勇气，也更需要时机。
好自为之。
"说完，他便戴上眼罩，不再言语，留给陈砚一个意味深长的侧影。
就在这时，飞机突然剧烈颠簸起来，安全带警示灯刺眼地亮起。
广播里传来机长强作镇定的声音，要求乘客立即坐好，系紧安全带。
强烈的失重感一次次袭来，餐车在过道上滑动，氧气面罩"啪"地掉落，机舱内响起一片惊呼和孩子的哭喊。
陈砚紧紧抓住扶手，看着窗外仿佛沸腾般的云海，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这不仅仅是普通的晴空湍流，这是整个行星级大气环流正在失序的征兆。
那个禁锢寒冷的"栅栏"，可能正在瓦解。
颠簸持续了将近十分钟才逐渐平息。
机舱内弥漫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未散的恐惧。
陈砚望向旁边假寐的老者，知道对方并非危言耸听。
南极的数据、高空流场的异常、老专家的警告、以及这突如其来的剧烈颠簸，所有线索都指向同一个方向——一场规模空前的气候灾难正在酝酿。
他打开电脑，在《冰蓝色预警》报告中新增了一章："高空大气环流异常与极地涡旋不稳定性关联分析"。
每一条证据，都在增加这份报告的重量，也增加着他肩头的压力。
航班继续向北京飞行，窗外的天空渐渐露出都市的轮廓。
但陈砚知道，这片看似平静的天空之下，暗流己然汹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