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候机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
沈聿那句石破天惊的质问——“它到底在透过我看谁？”
——如同惊雷，在泠月耳边炸响，让她有一瞬间的耳鸣。
周围旅客和地勤惊愕的目光，如同聚光灯般灼烧着她的皮肤。
他知道了。
他怎么会知道？
无数个念头在泠月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但快穿局王牌攻略者的素养让她在极致的震惊后，迅速强行镇定下来。
墨镜是她此刻最好的掩护。
她用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声音带着被冒犯的冷意和一丝恰到好处的、被误解的伤心：“沈聿！
你放开我！
你在胡说什么？
什么透过你看谁？
我看的一首是你！”
“一首是我？”
沈聿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悲凉和浓得化不开的嘲讽。
他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将她攥得更紧，另一只手猛地伸向她脸上的墨镜。
泠月下意识地偏头想躲，但他的动作更快。
墨镜***脆利落地摘掉，随手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猝不及防地暴露在光线下，泠月本能地眯了一下眼，也彻底暴露了她那双此刻写满了惊惶、却努力维持镇定的眼睛。
沈聿死死盯着这双他曾经无比迷恋、认为清澈见底的眼睛，如今只觉得里面盛满了谎言和算计。
他冰凉的指尖再次抚上她的眼角，力道却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审视。
“胡说？”
他逼近她，灼热的气息带着危险的压力，“从‘云顶’餐厅的初遇，到画廊里对那幅《暮色》的‘独特’见解，再到你‘碰巧’也喜欢城南那家快要倒闭的豆沙包……”他一桩桩，一件件，细数着那些她精心设计的“巧合”，声音低沉而缓慢，却像钝刀子割肉，凌迟着泠月伪装的外壳。
“苏清音的小动作，苏清音的喜好，苏清音说话时偶尔停顿的节奏……你模仿得很像，真的，非常像。”
他的指尖从她的眼角滑到她的唇角，那里曾经无数次对他扬起与苏清音神似的、温柔羞涩的弧度。
“甚至连她思考时，会无意识用指尖敲击桌面的习惯，你都分毫不差。”
泠月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不仅知道，而且观察得如此细致入微！
他早就起了疑心，甚至可能从一开始……“可是，”沈聿的话锋陡然一转，眼神变得锐利如鹰隼，带着洞穿一切的冰冷，“你不是她。”
“苏清音不喜欢喝加冰的咖啡，她胃不好。
但你第一次在我办公室，就自然地点了冰美式。”
“苏清音看不懂财务报表，她对数字不敏感。
但你能在无意间瞥见我的并购案文件时，一眼看出对手资金链的脆弱环节。”
“苏清音……她永远不会在看着我的时候，眼底深处是一片毫无波澜的冷静！”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低吼出来的，赤红的眼睛里翻涌着被欺骗、被愚弄的巨大痛苦和愤怒。
“你演技很好，好到连我都差点深信不疑。”
他的声音压抑着风暴，“但这双眼睛，在最不经意的时候，会露出破绽。
它太清醒了，清醒得不像一个陷入热恋的女人，更像一个……时刻在评估进度的观察者。”
他猛地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转而用力扣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蹙眉。
“告诉我，你是谁？
是谁派你来的？
你的目的是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颤抖，“或者说……你背后，根本就没有别人？
这一切，仅仅是你的一场游戏？”
泠月被他禁锢在身前，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因激动而剧烈的起伏，能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雪松香气混杂着一丝颓废的烟草味——他这段时间，显然过得极其糟糕。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
否认己经没有意义，他掌握的细节太多。
硬碰硬更不明智，激怒一个处于崩溃边缘的、权势滔天的男人，后果不堪设想。
电光火石间，她做出了决定。
她抬起眼，不再伪装那份惊慌失措，眼底的慌乱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沈聿从未见过的、近乎淡漠的平静。
甚至连她周身那种温婉柔弱的气质，也随之一变，透出一种疏离的冷感。
这骤然的变化，让沈聿都怔了一瞬。
“沈总既然什么都知道了，”泠月开口，声音平静无波，与刚才那个“惊慌”的她判若两人，“又何必多此一问。”
她甚至微微勾了一下唇角，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事不关己的凉薄。
“游戏结束了，不是吗？”
沈聿瞳孔骤缩，扣住她肩膀的手指几乎要嵌入她的骨肉里。
她亲口承认了！
这轻描淡写的态度，比任何辩解都更让他怒火中烧，心如刀绞。
“结束？”
他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谁允许它结束的？”
他俯身，捡起地上那副被丢弃的墨镜，却没有还给她，而是紧紧攥在手里，仿佛那是她试图逃离的罪证。
然后，他几乎是半强制地，揽住她的腰，将她往候机室外带。
“你想玩，我奉陪。”
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带着一种偏执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决心，“但游戏规则，由我来定。”
“从现在起，你没有喊停的资格。”
泠月被他强势地带离登机口，感受着周围或好奇或同情的目光，心中第一次对这个任务世界，生出了一丝超出掌控的凝重。
攻略完成了。
但囚笼，似乎才刚刚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