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痛像被生锈的钝器反复碾过，苏瑶猛地抽气，意识从混沌里拽了出来。
她费力地掀了掀眼皮，视线里先是一片模糊的灰，再聚焦时，心狠狠一沉。
不是医院的白墙，是土坯墙——墙皮剥落在炕沿下，露出里面暗黄的泥土，还沾着几星霉斑。
身下是硬邦邦的土炕，铺着的炕席早磨得发毛，边角卷着，硌得她后腰生疼。
“嗯……”身侧传来一声极轻的嘤咛，苏瑶的手几乎是本能地摸过去。
指尖触到温热的小身体，软乎乎的，还有一只攥着她衣角的小手，指甲盖透着粉，却皱得像个小老头。
她猛地侧过身，动作太急扯到了产后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可目光落在襁褓里的小婴孩身上时，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是念念。
是她刚生下来三天的女儿念念！
“念念……我的女儿……”苏瑶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指尖轻轻碰了碰女儿皱巴巴的脸颊，“你还活着……妈妈也还活着……”上一世的记忆像决堤的洪水，劈头盖脸砸下来。
也是这样的月子里，林晓月穿着她给顾晏辰织的毛衣，拎着顾晏辰寄来的奶糖，站在炕边笑。
笑她未婚先孕被顾家嫌弃，笑她抢不过自己，笑她连给孩子买奶粉的钱都没有。
最后，在她争辩时，林晓月假意拉她，却狠狠一推——她从炕上摔下去，头撞在桌角，再醒来时，念念己经没了呼吸，而林晓月，成了顾晏辰明媒正娶的妻子。
“林晓月……”苏瑶咬着牙，指节攥得发白，指甲几乎嵌进掌心，“这个披着人皮的毒蛇！”
屋内的空气里，混着炕席的霉味、她身上没来得及换洗的汗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孩子身上的奶腥味。
苏瑶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还是出嫁前的旧衬衣，洗得发白，领口磨破了边，沾着褐色的血污，是生产时蹭上的。
她想坐起来，可刚一用力，小腹就传来撕裂般的疼，胳膊也软得像没了骨头，重重跌回炕上。
“哇……哇……”念念被动静惊醒，小声哭了起来，小脸憋得通红，嘴唇干得起了皮。
苏瑶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她知道，孩子是饿了。
可她转头看向屋角的米缸——缸盖歪着，能看到里面空空荡荡，连一粒米都没有。
灶台上，只有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碗底还沾着点前天喝剩的米汤，早就干得结了痂。
上一世，就是因为产后没营养，她没奶，念念只能喝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最后生生饿出了病。
“不行，不能再让念念受委屈。”
苏瑶深吸一口气，压下眼底的酸涩，“这一世，我要护住念念，要让那些害过我们的人，加倍还回来！”
她再次尝试起身，这一次慢了些，用胳膊撑着炕沿，一点一点挪到炕边。
脚刚沾到地面，就一阵发软，她踉跄了一下，扶住了旁边的木桌才站稳。
木桌也是旧的，桌面裂着缝，上面放着一个缺了把的暖壶，壶嘴锈迹斑斑，不用看也知道里面没有热水。
墙上贴着一张旧日历，纸边卷了毛，上面的日期清晰地印着：1985年6月12日。
没错，就是今天。
上一世，林晓月就是今天来的。
苏瑶的心跳骤然加快，不是怕，是恨，是期待——她等着林晓月来，等着亲手撕下她那张伪善的面具！
“咚咚咚。”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力道很轻，却带着一种刻意的张扬，像是怕别人听不见。
苏瑶屏住呼吸，把念念小心翼翼地抱起来，用自己的旧衬衣裹紧了些，走到门后。
“姐姐，你在里面吗？”
门外传来女人娇滴滴的声音，甜得发腻，却像毒蛇的信子，让苏瑶浑身发冷。
是林晓月！
“我来看你啦，”林晓月的声音里满是幸灾乐祸，还故意顿了顿，拔高了音量，“顾大哥给我寄津贴了呢，五十块！
他还说，等他探亲回来，就带我去买新裙子！”
五十块？
苏瑶冷笑。
上一世她也是这么说的，可她后来才知道，顾晏辰寄的津贴，是给她和念念的，只是被林晓月截了胡，还反过来拿着钱在她面前炫耀。
“姐姐，你开门呀，”林晓月又敲了敲门，语气带着点不耐烦，“我还带了顾大哥给念念买的奶糖呢，再不开门，糖就要化了。”
奶糖？
苏瑶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念念，女儿还在小声哭着，小脑袋往她怀里拱，显然是饿坏了。
她攥紧了门把手，指节泛白，眼底的寒意几乎要溢出来。
林晓月，你不是想来看我笑话吗？
好啊，我就让你看看，这一世的我，是不是还像上一世那样好欺负！
“来了。”
苏瑶开口，声音比刚才稳了些，带着一丝刚经历过生死的冷硬。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拉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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