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社城外的军营像摊被七月毒日头晒馊的麦饭，腐烂的麦麸混着马粪味、汗臭味，还有隐约的铁锈腥气，在闷热的空气里揉成一团黏腻的浊气。
李砚扶着歪歪扭扭的拒马杆喘息时，那股味顺着鼻腔往肺里钻，呛得他连连咳嗽，指节因攥紧那把脱漆短弓泛出青白 —— 这弓比他想象中沉，弓臂上裂着道一指宽的缝，像是下一秒就要断成两截，箭囊里更是只有三支锈迹斑斑的铁箭，箭尖钝得连树皮都戳不破。
粗布麻衣早被冷汗浸透，贴在脊背上凉飕飕的，每一次呼吸都像吞进带刺的茅草，刮得喉咙又干又疼。
他低头看自己细得像麻杆的胳膊，袖口磨破处露出结痂的伤口，那是原主三天前饿晕在官道上时，被碎石蹭破的。
这具身体的原主本是陈留流民，家乡遭了蝗灾，爹娘都饿死了，他一路乞讨到长社，刚进城就被抓来当守兵，连口热粥都没喝上，就跟着队正张禄跑校场，最后硬生生累得吐了血，再睁眼时，芯子就换成了来自现代的李砚。
“呼……” 李砚顺着拒马杆滑坐在地，滚烫的沙砾透过薄薄的衣料硌着屁股，他望着远处校场上操练的士兵 —— 大多面黄肌瘦，肋骨根根分明，却要挥舞比自己还高的长矛，动作迟缓得像提线木偶。
有个十七八岁的小兵踉跄着倒在地上，手里的长矛摔出去老远，队正张禄立刻拎着牛皮鞭冲过去，“啪” 地一鞭抽在小兵背上，骂道：“废物！
连根矛都握不住，留着你喂黄巾贼吗？”
小兵疼得蜷缩在地上，眼泪混着尘土往下淌，却不敢哭出声。
这就是汉末的底层士兵，命比路边的野草还贱。
李砚正看得发怔，脑海里突然响起一阵尖锐的机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叮！
乱世吐槽系统绑定成功！
正在扫描宿主状态…… 扫描完毕，结果如下：宿主：李砚（原主小字狗蛋，俚俗之名恐损士族清誉，亦难博佳人青眼，宜尽早弃用）年龄：17 岁体力：5（评价：濒死边缘的麻雀扇翅膀都比你有劲，扛半袋米能把自己压成虾米）攻击：3（评价：挥棒打草能闪到腰，拿菜刀砍菜得磨半个时辰，战五渣中的战斗机，简称‘战三渣’）智力：68（评价：能算清自己还剩几口气的小聪明，比军营里只会蛮干的愣头青强点 —— 也就强点）政治：8（评价：连站队都分不清左右的职场小白，让你给上司送酒，你能送成醋）魅力：22（评价：勉强能让路边野狗多看两眼，要是洗把脸，野狗可能会多看两眼半 —— 前提是野狗不瞎）名声：0（评价：活人里的透明人，死人里的无名卒，就算你现在死了，队友明天就忘了你长啥样）江湖地位：军营韭菜预备役（编号 9527），死了都没人给收尸，只能扔去乱葬坑喂野狗的那种职场标签：底层炮灰中的 VIP，连校场那匹瘸腿老驴都能踹你三脚，还不用给你赔医药费当前处境：距黄巾攻城还有 72 小时，根据系统测算，宿主当前存活率≈被马蹄踩烂的麦秸秆，建议立刻练习‘花式装死’技能 —— 比如被风吹倒就躺平，说不定能多活两天。”
李砚太阳穴突突首跳，喉间刚压下去的腥甜又涌了上来。
他还没来得及消化这 “地狱开局”，就见张禄拎着牛皮鞭大步走来 —— 那汉子矮胖身材，酒糟鼻上爬满血丝，眼神像淬了毒的箭，扫过人群时，士兵们都下意识地缩脖子。
张禄的目光最后落在李砚身上，瞥见他补丁摞补丁的裤脚和鞋尖翻卷的破洞，嘴角立刻扯出一抹讥讽：“李狗蛋！
杵这儿装木头人呢？
没瞧见西营粮草堆见底了？
去，扛十斤粮草送过去！
要是敢误了时辰，老子非用这皮鞭抽烂你这身贱骨头！”
十斤？
李砚猛地抬头，视线在张禄手里油光水滑的牛皮鞭与自己瘦骨嶙峋的胳膊间来回游移。
原主己饿了三天，他现在连站稳都费劲，十斤粮草压在肩头，无异于泰山压顶，怕是走不出两步就得瘫倒。
他刚要开口求情，脑海里突然炸响系统警报：“危险！
西营粮草堆第三层的榆木梁是去年的旧料，早就被虫蛀空了，你要是首接扛粮过去，木梁一准坠落，砸断你的脚！
轻则断趾，重则瘸腿 —— 在这乱世，残疾小兵只有死路一条，要么被黄巾军砍，要么被自己人扔去填战壕！”
李砚后颈骤起一层鸡皮疙瘩，耳畔系统的电子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立刻！
马上！
" 紧接着弹出的指令在他视网膜上炸开猩红的字："改口称 队正，连日淫雨粮草恐有塌垛之险，小人愿为您先行查验！
您万金之躯若有闪失，咱们全队可就没了主心骨 ！
张禄此人外厉内荏，最吃 示弱表忠 这套，记得佝偻着背搓衣角，眼眶泛红盯着他靴面 —— 恐惧和关切缺一不可！
"李砚踉跄着往前半步，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强压下心慌，声音带着哭腔说：“队正，小人…… 小人先去西营看看粮草堆吧？
万一堆得不稳塌了，伤着您可如何是好？”
“错了！
语气不够恳切！”
系统急吼，“再加两句！
说‘小人愿舍命去查，就算被砸着也不能让您受半点险’！
要哭得更惨点，把膝盖往碎石上磕，见点血效果更好！”
李砚咬咬牙，“扑通” 一声跪在地上，尖锐的碎石刺破膝盖，血腥味瞬间漫进喉咙。
他双手死死攥着地上的枯草，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声音颤抖着喊：“队正容禀！
西营粮草堆垒了三丈高，连日阴雨恐有坍塌之险，小人愿舍命去查验，就算被砸死，也绝不能让您受半点危险！”
尾音带着凄厉的哭嚎，额头青筋暴起，呼吸急促得像要断气。
张禄扬起的牛皮鞭骤然停在半空，虬结的指节因用力泛白。
他浑浊的眼珠转了两圈，死死盯着李砚 —— 这小子平时闷头干活，今天竟主动讨差使？
他喉头发出一阵沙哑的嗤笑，豁了半颗的犬齿在暮色里泛着冷光：“算你小子长了心眼，知道给老子分忧。”
皮靴碾过满地秸秆，带起呛人的尘土，“先去粮仓查点，要是短了半袋米，仔细你的狗腿！
查完再把新到的粮草扛进仓，别想着偷懒！”
李砚松了口气，后背的冷汗却把衣服浸得更透。
他跟着张禄往西营走，路上撞见两个扛粮的小兵，一个叫阿牛，和李砚一样是流民，身材比他还瘦，扛着粮袋踉跄着走，见了张禄，赶紧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阿牛，你这粮袋漏了，洒了半袋米，张队正要是瞧见，准抽你！”
李砚凑过去小声提醒，阿牛赶紧停下，用破布堵住粮袋的洞，感激地说：“多谢狗蛋兄弟，你心眼好，以后有机会我分你半块饼。”
西营的粮草堆堆得有两丈高，用榆木梁搭着架子，上面铺的茅草都发黑了，散发出一股霉味。
李砚踩着一架摇摇晃晃的木梯往上爬，每走一步，木梯都 “吱呀” 响，像是随时会散架。
爬到第三层时，他按照系统说的，伸手摸最里面的榆木梁 —— 指尖刚碰到，就感觉到木梁在轻微晃动，再用力一推，木梁居然往旁边挪了半寸！
“小心！
这木梁里全是蛀虫，一掰就能断！”
系统尖叫，“快找根绳子绑紧！
下面有堆麻绳，就在你左脚边，别踩空了 —— 那木梯第三阶是松的，踩上去准摔！”
李砚赶紧弯腰抓过麻绳，小心翼翼地把木梁绑在旁边的立柱上，绑到第三圈时，他低头往下看，只见木梁下方的地面上，赫然压着块拳头大的棱角碎石，边缘锋利得能反光。
要是刚才首接扛粮从这过，木梁掉下来，碎石准会扎进他的脚里，到时候别说扛粮，能不能走路都难。
“叮！
成功规避‘断脚危机’，苟活经验 + 5！
当前苟活经验：5/100（进度条比蜗牛爬还慢，继续努力苟）。
温馨提示：在汉末当小兵，嘴甜比力气大有用 —— 毕竟你这力气，连提桶水都费劲。
建议后续多练习‘彩虹屁话术’，比如夸张禄‘您的鞭子挥得比吕布的方天画戟还威风’，必要时搭配‘含泪凝望’‘跪地求饶’技能，保命概率能提升 30%。”
李砚攥着发烫的麻绳爬下木梯，张禄在下面等着，皱眉：“怎么样？
没什么问题吧？”
“回队正，刚才有根木梁松了，小人己经用麻绳绑紧了，现在稳得很。”
李砚低着头，不敢看张禄的眼睛 —— 他怕自己紧张露馅，膝盖上的伤口还在疼，渗出来的血把裤腿都染红了一小块。
张禄 “嗯” 了一声，没再多问，转身就走：“赶紧扛粮草，别磨蹭！
天黑前要是没把新粮扛进仓，你就别想吃饭了！”
李砚看着张禄的背影，又望了眼远处的天际 —— 乌云像煮沸的墨汁一样翻涌，压得很低，风里带着潮湿的土腥味，像是要下雨。
校场上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咚！
咚！
咚！”
，沉闷的声响混着马嘶和士兵的咳嗽声，在风里碎成一片片。
他弯腰扛起一小袋粮草，重量压得肩膀生疼，每走一步都要晃一下，走了没几步，就看见阿牛扛着粮袋摔倒在地上，粮袋滚出去老远，米洒了一地。
“阿牛！
你没事吧？”
李砚赶紧放下粮袋，跑过去扶阿牛，阿牛爬起来，脸色发白：“我…… 我没力气了，扛不动了。”
他看着洒在地上的米，眼泪掉了下来，“这要是被张队正瞧见，肯定要抽死我……”李砚心里发酸，刚想帮阿牛把米捡起来，系统突然说：“别捡了！
张禄往这边来了！
赶紧把阿牛扶到草堆后面躲着，就说你们在整理粮草，不然阿牛肯定要挨鞭子！”
李砚赶紧扶着阿牛躲到草堆后面，刚藏好，张禄就拎着鞭子走了过来，见地上洒了米，骂道：“哪个废物把米洒了？
给老子滚出来！”
李砚赶紧从草堆后面钻出来，低着头说：“队正，是小人刚才不小心撞了阿牛，米才洒的，小人这就捡起来。”
张禄瞪了李砚一眼，没再多说，挥了挥手：“赶紧捡！
别耽误时间！”
说完就走了。
李砚松了口气，赶紧和阿牛一起把米捡起来，装进粮袋里。
“狗蛋兄弟，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阿牛小声说，“以后有机会，我一定报答你。”
李砚笑了笑：“都是兄弟，客气啥。”
他扛起粮袋，继续往西营走，心里却泛起一阵寒意 —— 在这军营里，连活下去都这么难，要是黄巾真的打过来，他和阿牛这样的小兵，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咬了咬牙，加快了脚步 —— 不管怎么样，先活下去再说，只要活着，就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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