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逸是在一阵剧烈的头痛和宿醉般的恶心感中恢复意识的。
仿佛连续加了七天班,最后在工位上心脏一抽,眼前一黑的那种感觉。
但此刻,身下不是冰冷的地板,而是某种难以言喻的柔软,鼻尖萦绕着一股清雅的、绝不属于办公室的檀香气。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花了半分钟才聚焦。
然后,他愣住了。
头顶是明黄色的绸缎帐幔,绣着张牙舞爪的金色蟠龙,精致繁复得像是博物馆里的藏品。
视线微侧,是雕花镂空的床楣,木质温润,散发着幽光。
这绝不是他那月租三千、只有一张行军床的出租屋。
“我……在哪儿?”
他下意识地喃喃,喉咙干得发紧,声音嘶哑。
“陛下!
您醒了?!”
一个又惊又喜,带着明显尖锐音调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朱逸猛地转头,只见一个面白无须、穿着深色圆领袍子、头戴三山帽的中年男人正跪在床前,脸上堆满了谄媚与激动交织的笑容。
陛……下?
朱逸的大脑“嗡”地一声,像是被重锤砸中。
他猛地坐起身,视线迅速扫过周围——宽敞得可以跑马的宫殿,巨大的蟠龙柱,古朴的宫灯,以及跪了一地的、穿着古装的人群。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全都低眉顺眼,连大气都不敢喘。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唯一合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了他的脑海——穿越?
重生?
还是……哪个整蛊节目玩这么大?!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修长,白皙,指节分明,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绝不是他那双因为常年敲代码而略带薄茧的手。
他又摸了摸身上的衣服,是光滑冰凉的丝绸,触感极佳。
“现在……什么时候?”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尽管声线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跪着的首领太监,也就是王德发,立刻躬身回答:“回陛下,现在是卯时三刻了。
您昏迷了一整夜,可吓坏奴才们了!
太医说您是忧劳过度,需要好生静养……”卯时?
朱逸在心里飞快换算,早上五点多?!
他以前这个时候,通常才刚刚结束通宵加班,准备在工位上凑合眯一会儿。
“今天……周几?”
他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不对,赶紧改口,“不,我的意思是,今日……可有朝会?”
王德发被皇帝这罕见的、带着点迷茫的语气弄得一愣,但还是恭敬回道:“陛下,今日正是常朝之日。
百官己在奉天殿外候着了。
只是……陛下龙体欠安,是否要奴婢去传旨,今日免朝?”
常朝……奉天殿……百官……每一个词都像是一记重锤,敲在朱逸的心上,让他不得不接受这个离谱的现实——他,朱逸,一个苦逼的互联网社畜,好像、可能、大概……真的成了个皇帝!
看这服饰风格,听这称呼,不是明清就是……妈的,历史知识都还给老师了!
就在朱逸脑子一片混乱,试图理清现状时,一个略带清冷,但极为悦耳的女声在殿门口响起。
“陛下既己醒来,龙体为重。
然国事不可久废,还请陛下圣裁。”
朱逸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凤纹宫装、头戴珠翠、容貌绝美的女子,在宫女的簇拥下缓缓走入。
她气质端庄高雅,眉宇间却带着一丝化不开的忧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根据脑海中断断续续冒出的记忆碎片,这应该就是他的皇后,苏云裳。
看着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朱逸心里咯噔一下。
熟悉,是因为这张脸酷似他现代那个因为嫌他没钱没时间而分手的初恋女友;陌生,是因为那股子雍容华贵和古典气质,是他记忆里绝不曾有过的。
这算什么?
地狱级难度的追妻火葬场前置任务?
苏云裳走到床前,微微屈膝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听闻陛下醒来,心中稍安。
只是首辅刘大人与众位大臣己在殿外等候多时,关切陛下龙体,也盼陛下能主持朝局。”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但朱逸敏锐地捕捉到那话语里公事公办的意味。
看来,原身和这位皇后的关系,并不怎么融洽。
王德发在一旁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但耳朵却竖得老高。
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陛下昏迷一夜,性情未明,皇后娘娘此举,既有规劝之意,也未尝没有试探之心。
这朝,是上还是不上,可大有讲究。
若陛下就此免朝,他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出去向那些焦急等待的大臣们“透露”些风声,稳固自己的地位……压力瞬间给到了朱逸这边。
上朝?
开什么国际玩笑!
他连现在是什么朝代,皇帝叫什么名字,手下有哪些大臣,基本的朝仪规矩都一概不知,上去干嘛?
表演当场穿帮,然后被当成妖孽烧死吗?
可若是不上……看这皇后和太监总管的架势,还有外面那群等着“汇报工作”的大臣,自己这个刚“忧劳过度”醒来的皇帝,要是不露面,恐怕立刻就会流言西起,什么“陛下病重不起”、“龙驭上宾”之类的猜测都会出来,到时候局势更难以控制。
社畜的本能在这一刻疯狂启动——领导突然让你接手一个完全陌生、且即将崩盘的大项目,手下团队成分不明,客户(百官)嗷嗷待哺,而你连项目背景书都没看过!
怎么办?
硬着头皮也得上啊!
先把场面稳住再说!
深吸一口气,朱逸努力模仿着电视剧里皇帝的腔调,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沉稳而……虚弱。
“朕……己无大碍。”
他摆了摆手,对王德发说道,“更衣,上朝。”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反应各异。
王德发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随即迅速低下头:“奴婢遵旨!”
苏云裳也是微微一愣,看向朱逸的目光中,那份疏离里掺杂进了一丝真正的诧异。
她本以为,以皇帝往日能躲则躲的性子,必定会顺势免朝,没想到……宫人们立刻行动起来,如同精密的仪器开始运转。
捧龙袍的,端冕旒的,持盥洗用具的,井然有序。
朱逸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摆弄着,穿上那身沉重而华丽的龙袍,戴上那顶垂着十二串玉珠的冕旒。
看着铜镜里那个模糊而威严的身影,他感到一阵极度的荒诞。
他被簇拥着,坐上了一个由太监们抬着的、像是巨大步辇的交通工具,晃晃悠悠地朝着那座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中心的大殿而去。
一路上,朱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冷静,朱逸,你可以的!
就当是参加一个超级重要的项目启动会,底下坐的全是各部门总监和资深专家!
你不需要懂所有技术细节,但你得把握住方向和气场!”
“少说话,多观察。
听不懂的就‘嗯’,有争议的就‘再议’,被问急了就……装头晕!”
他在心里给自己疯狂打气,并迅速制定了“新皇首次朝会求生三原则”:多看,多听,少说,绝不轻易表态!
步辇在宏伟的宫殿群中穿行,汉白玉的台阶,朱红色的高墙,金色的琉璃瓦,无不彰显着皇家的威严与气派。
这真实的、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远非任何影视城可以比拟。
终于,一座巍峨无比、匾额上书写着“奉天殿”三个巨大鎏金大字的大殿,出现在视野尽头。
殿门前的广场上,黑压压地站满了穿着各色品级官服的文武百官。
他们按照品级排列整齐,鸦雀无声,只有风吹过官袍发出的轻微猎猎声。
当皇帝的步辇出现在丹陛之上时,所有官员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唰”地一下,全部聚焦到了朱逸身上。
好奇、审视、担忧、期待、冷漠……各种各样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无形的大网,让朱逸瞬间感到呼吸困难,手心冒汗。
这阵仗,比当年在投资人面前做年度述职报告刺激一万倍!
王德发上前一步,运足了中气,用那特有的尖锐嗓音,拖长了调子高声唱喏:“陛——下——驾——到——!”
“臣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朝拜声骤然响起,成百上千的官员如同被风吹倒的麦浪,齐刷刷地跪伏下去。
朱逸被搀扶着,从步辇上走下,一步一步,走向那高高在上的、金光闪闪的龙椅。
每走一步,他都感觉脚下的汉白玉台阶冰冷刺骨。
那龙椅,在他眼中不再是权力的象征,而是一个巨大的、冒着热气的……煎锅。
而他,就是那只即将被放上去煎烤的蚂蚁。
他走到龙椅前,缓缓坐下。
冕旒上的玉珠在眼前晃动,发出细微的碰撞声,让他视线里的百官身影都有些模糊。
他清了清嗓子,用尽全身力气,才让声音不至于颤抖,按照事先王德发低声提醒的流程,说出了他穿越后的第一句正式台词:“众卿……平身。”
“谢陛下!”
百官起身,再次肃立。
奉天殿内,陷入了一片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刚刚从“昏迷”中苏醒,脸色似乎还有些苍白的年轻皇帝身上,等待着他的下一步指示,或者说,是判断他状态的第一个信号。
朱逸深吸一口气,知道考验才刚刚开始。
他目光扫过下方,试图找到那个被称为“刘首辅”的老臣。
然而,就在这落针可闻的寂静里,一个不合时宜的、微弱的“滴滴”声,突然在他脑海中响起。
紧接着,一个半透明的、充满科技感的蓝色光屏,毫无征兆地在他视线正前方跳了出来,上面浮现出一行清晰的文字:检测到宿主强烈生存欲望与管理需求,社畜自救系统(皇帝版)正在激活...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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