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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小说《律师只帮女性打官司男女主角分别是陆沉舟苏作者“回味悠长”创作的一部优秀作纯净无弹窗版阅读体验极剧情简介:名校毕业的苏樾选择成为社区法律援助律专为老年人维第一天上班就碰上顶级律所总裁陆沉舟来挖角:“来我薪资翻十”她当着所有同事的面拒绝:“比起精英的烦我更想解决老人被数字时代抛弃的”本以为再无交直到她发现陆沉舟的祖母正是自己下一个委托人——被亲儿子骗走房产的无助老而这位光鲜总裁的手机存着三年前她在街头教老人用扫码支付的照01六月的海空气里已经浮动着溽暑的黏...
主角:陆沉舟,苏樾 更新:2025-11-09 12:4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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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校毕业的苏樾选择成为社区法律援助律师,专为老年人维权。
第一天上班就碰上顶级律所总裁陆沉舟来挖角:“来我这,薪资翻十倍。
”她当着所有同事的面拒绝:“比起精英的烦恼,我更想解决老人被数字时代抛弃的痛。
”本以为再无交集,
直到她发现陆沉舟的祖母正是自己下一个委托人——被亲儿子骗走房产的无助老人。
而这位光鲜总裁的手机里,存着三年前她在街头教老人用扫码支付的照片。01六月的海城,
空气里已经浮动着溽暑的黏腻。
午后阳光泼洒在“南塘社区公共法律服务中心”那略显斑驳的铜牌上,
折射出一点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光。苏樾推开那扇沉重的玻璃门,
冷气混着一点旧书卷和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将她从外面的喧嚣里猛地拽进另一个世界。
不算宽敞的大厅,墙漆是那种经年的米白,靠近墙角的地方甚至隐隐透出几丝水渍浸过的黄。
几张半旧的办公桌拼在一起,构成了主要办公区,桌面上文件堆得有些凌乱,
几台看着颇有年头的电脑屏幕还亮着,散发出幽幽的蓝光。她的新办公室,或者说,工位,
在最里面,紧挨着档案柜。地方不大,但窗台上摆着一盆绿萝,长势旺盛,藤蔓蜿蜒垂下,
给这方沉闷的空间添了唯一的鲜活。几个比她早来些时的同事,目光或明或暗地扫过来,
带着打量,也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怎么说,像是怜悯,又像是好奇。
一个常青藤法学院LL.M法学硕士毕业,拿过杰赛普模拟法庭最佳辩手的人,
跑到这社区犄角旮旯的法律援助站来,在大多数人眼里,大概跟自毁前程画上了等号。
苏樾没什么表情,只冲看向她的人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她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拉开那个用了多年、边角有些磨损的公文包,拿出笔记本电脑,一个保温杯,
还有一本簇新的《老年人常见法律纠纷案例汇编》。指尖刚触到开机键,
门外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由远及近。脚步声杂乱,夹杂着压低音量的议论。
“我去……那是……”“陆沉舟?他怎么来了?”“恒盛律所的陆par啊!
真人比财经杂志上还……”名字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她心湖里极轻地荡开一圈涟漪,
旋即沉底。恒盛律师事务所,海城法律界金字塔尖的象征,而陆沉舟,
是那颗塔尖上最耀眼的钻石。她对他的了解仅限于此,一个存在于传说和媒体报道里的名字,
与她的人生轨迹本该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玻璃门再次被推开。
先闯入视野的是一丝不苟的西装剪裁,藏蓝色,
面料在并不明亮的室内光线下流淌着隐晦的高级光泽。男人身形很高,肩线平直利落,
将门口那片光景挡去了大半。他目光沉静,如同深潭,只在办公室里极快地环扫一圈,
便精准地落在了她这个方向。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所有细碎的交谈声、键盘敲击声,
都消失了。只剩下那道目光,带着审视,也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落在她身上。
陆沉舟迈步走近,皮鞋踩在老旧的地砖上,发出清晰而沉稳的声响,
每一步都像敲在人心跳的节拍上。他在她桌前站定,阴影笼罩下来,将她整个人都罩了进去。
“苏樾?”他的声音不高,但字句清晰,透着金属质的冷感。苏樾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
很近的距离,她能看清他西装领口别着一枚极其简洁的铂金领针,
袖口露出的一截白衬衫雪亮得刺眼。他确实英俊得极具攻击性,眉骨很高,鼻梁挺直,
薄唇抿成一个没什么情绪的弧度。“是我。”她回答,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
陆沉舟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平静,或者说,他并不在意她的反应。他直接递过来一份文件,
纸张是顶级的,挺括雪白,与他这个人一样,透着精英阶层的疏离与优越。“恒盛诉讼部,
高级律师。”他言简意赅,语气没有任何迂回,像最锋利的法律条文,直指核心,“薪资,
在你现有基础上翻十倍。签字,今天就可以跟我走。
”“哗——”办公室里无法抑制地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翻十倍!
那是一个足以让绝大多数刚入行的律师头晕目眩的数字,
是通往那个金光闪闪的名利场的直通车票。几个年轻同事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死死盯着那份合同,又看向苏樾,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羡慕,嫉妒,难以置信,
或许还有一丝“她怎么可能拒绝”的笃定。所有的压力,所有无声的催促,
都汇聚在那张单薄却重若千钧的纸上,压在苏樾的指尖前。她垂眸,
看着合同上墨色浓重的“恒盛律师事务所”几个字,还有那诱人到不真实的薪资数字。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伴随着周围愈发急促的呼吸声。然后,她抬起眼,
再次看向陆沉舟,目光清凌凌的,像山涧里没被污染过的溪水。“陆律师,”她开口,
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凝滞的空气,落在每一个竖起耳朵的人心里,
“感谢您和恒盛的厚爱。”她微微停顿了一下,像是要给对方,也给自己,
一个更清晰的确认。“但比起去解决精英阶层的烦恼,”她语速平缓,却字字清晰,
如同珠落玉盘,“我更想留在这里,试着解决那些被数字时代飞快甩在身后的老人们,
他们面临的实际困境。”她甚至极轻微地弯了一下唇角,那弧度太浅,几乎算不上是一个笑,
更像是一种无可动摇的坚持。“所以,抱歉。”办公室里彻底死寂。落针可闻。
没人想到会是这个结果。翻十倍的薪资,恒盛的offer,
陆沉舟亲自来请……她居然拒绝了?为了留在这个破社区,
给那些七老八十、连智能手机都玩不转的老头老太太处理鸡毛蒜皮的纠纷?
陆沉舟深邃的眼底,似乎有某种极细微的波动掠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看着苏樾,
看了大约有三秒钟。那目光不再是纯粹的审视,似乎多了一点别的东西,或许是探究,
或许是别的什么。他没有再劝说,也没有流露出被冒犯的神色,只是极轻微地颔首,
收回了那份无人接过的合同。“很好。”他只说了这两个字,听不出喜怒。然后,转身,
带着那一身凛然的气场和满室无形的压力,如来时一般,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办公室的门在他身后合上,隔绝了外面可能存在的窥探。死寂持续了几秒,然后轰然炸开。
议论声如同沸水,再也压制不住。苏樾却仿佛置身事外,她重新低下头,
翻开了手边那本《老年人常见法律纠纷案例汇编》,指尖划过粗糙的纸页。
阳光透过那盆茂盛的绿萝,在她摊开的书页上投下细碎摇晃的光斑。
刚才那场足以改变很多人命运的插曲,于她,似乎真的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杂音。
她不需要那些。她很清楚自己要什么。02下午的第一个咨询者,
是一位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太太。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深蓝色布衫,
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老式的尼龙布袋,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泛白。
由一位面相憨厚、穿着外卖员制服的小伙子搀扶着,颤巍巍地走了进来。老太太姓陈,
一脸的愁苦和惶然,像是被巨大的难题压弯了脊梁。“律师……姑娘,
”她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望着苏樾的眼神里充满了无助,“你帮帮我,
我……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他……他要把我赶出去啊!”搀着她的外卖员小哥,叫小张,
急急地在一旁补充,语气愤慨:“陈奶奶就那一套老房子了,
她儿子拿了她的身份证和房产证,不知道咋弄的,说过户就过户!现在倒好,翻脸不认人,
要奶奶搬走!这像话吗?”苏樾起身,给陈奶奶倒了杯温水,声音放得很柔:“奶奶,
您别急,慢慢说,把您知道的情况都告诉我。身份证和房产证是怎么到他手里的?
您签字了吗?或者,按手印了?”陈奶奶接过水杯,手还在抖,水晃出来些许。
她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努力地回忆:“他……他说带我去办什么养老金认证,
要用……我就给他了。签字……好像签过一个,好多张纸,我也看不清,他说都是手续,
不办不行……我就……我就签了……”老人的话语零碎而混乱,
带着那个年代许多不识字老人才有的、对子女和所谓“手续”的全然信任,
以及被背叛后的惊惧与伤心。苏樾耐心地听着,不时轻声追问细节,
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着关键信息点。她的眉头微微蹙起,
这类利用老年人信任和信息不对称进行的房产诈骗,在近几年并不少见,
处理起来却格外棘手,尤其是证据的搜集。小张在一旁又是叹气又是握拳,
显然为陈奶奶抱不平,却又无能为力。正详细询问着房产证编号和可能经手的中介信息时,
法律服务中心的门又一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
是一个穿着快递员工作服、满头大汗的年轻男人,他手里捧着一个保温袋,
嗓门洪亮:“请问哪位是苏樾苏律师?有您的闪送!”苏樾一怔,抬起头:“我是。
”快递员快步走过来,将保温袋放在她桌角,又递上签收单:“麻烦签收一下,
是一位姓陆的先生下单指定送您的。”陆先生?苏樾的心跳漏了一拍。
脑海里瞬间闪过那个刚刚离去不久的身影。陆沉舟?他这是什么意思?打一棒子给个甜枣?
还是某种……更隐晦的嘲讽?在周围同事重新聚焦过来的、带着探究和好奇的目光中,
她抿了抿唇,接过笔,在签收单上潦草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快递员完成任务,
风风火火地走了。那个印着某高端生鲜品牌Logo的保温袋,
安静地搁在堆满法律文书和案例汇编的桌角,显得格格不入,像是一个闯入错误时空的异物。
苏樾没有立刻去碰它。她先安抚了情绪又有些激动的陈奶奶和小张,承诺会尽快整理材料,
研究立案的可能性,并约好了下一次详细沟通的时间。亲自将一步三回头的陈奶奶送到门口,
看着小张搀扶着她慢慢走远,那佝偻的背影在午后的阳光下,拖出长长的、沉重的影子。
她站在原地,默然了片刻,才转身回到自己的工位。目光落回到那个保温袋上。她伸出手,
解开保温袋的扣绊。里面没有预想中的昂贵礼品或带有某种暗示的卡片,
只有一个透明的塑料餐盒,盒子里躺着几个……包子?面皮看起来柔软白皙,
透着刚出锅不久的热气,隐约能看到内馅的色泽,似乎是香菇青菜一类,很普通的素馅。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没有卡片,没有留言。苏樾看着那盒包子,彻底愣住了。陆沉舟?
那个站在法律界云端、动辄处理跨国并购案、年薪八位数起步的顶尖律所合伙人,
派人专程、用闪送、给她这个刚刚毫不留情拒绝了他邀请的社区律师,送了几个……包子?
这比送来一束昂贵的鲜花,或者一份米其林餐厅的定制午餐,更让她感到错愕,
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诞。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向窗外。马路对面,
一辆线条流畅、颜色低调奢华的黑色宾利静静停在树荫下,车窗贴着深色的膜,
隔绝了所有窥探的视线。但她几乎能肯定,车里的人,此刻或许正看着这个方向。
苏樾沉默地看着那盒兀自散发着温热气息的包子,良久,伸出手,
指尖在尚有余温的餐盒壁上轻轻碰了碰。陆沉舟。你究竟……是什么意思?而此刻,
马路对面的宾利车内,陆沉舟收回了投向社区法律服务中心那扇窗户的目光。
他靠回宽大的真皮座椅里,车内光线昏暗,将他深邃的五官勾勒得更加立体,
也愈发看不出情绪。他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滑动了几下,调出了一张设置加密的照片。
照片的像素不算极高,拍摄时间看起来是几年前的一个黄昏。背景是熙攘的街头,华灯初上。
照片的主角是一个穿着简单白色T恤和牛仔裤、背影清瘦挺拔的年轻女孩,她正微微弯着腰,
极其耐心地握着一位白发苍苍、衣着朴素的老人的手,一步一步地教老人操作着智能手机,
屏幕上,是绿色的扫码支付界面。夕阳的金辉勾勒着女孩柔顺的马尾辫和专注的侧脸轮廓,
给那平凡的场景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照片的右下角,无意中拍到的路边反光镜里,
模糊地映出了女孩一部分清晰的正面面容——正是苏樾。比现在更青涩几分,
眉眼间的认真与柔和,却如出一辙。陆沉舟的目光落在照片上苏樾那模糊却清晰的侧脸上,
指腹无意识地在冰凉的手机屏幕上轻轻摩挲了一下。他想起刚才在法律服务中心,
她抬起那双清凌凌的眼睛,毫不犹豫拒绝他时,那平静却坚定的眼神。
“比起去解决精英阶层的烦恼,我更想留在这里,
试着解决那些被数字时代飞快甩在身后的老人们,他们面临的实际困境。”他关掉手机屏幕,
将身体沉入更深的阴影里,缓缓闭上了眼睛。车窗外的世界,车水马龙,喧嚣依旧。
一条看不见的线,似乎已经悄然缠上。他送的包子,她还未曾动过。
全力以赴帮助的、那位被儿子骗走房产的无助陈奶奶……陆沉舟的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一个模糊的念头掠过脑海,快得让他来不及捕捉。他只知道,这个叫苏樾的年轻律师,
和他原本设想中的,不太一样。很不一样。03苏樾盯着那盒包子看了足有半分钟。
热气氤氲,带着面食特有的、朴素的香气,一丝丝钻入鼻腔。香菇青菜馅,最普通不过,
街边早餐店两块钱一个。可它们现在被装在高级生鲜品牌的保温袋里,
由一个刚刚开出十倍薪资挖角的顶级律所合伙人,
用闪送指名道姓地送到她这社区法律援助中心的桌上。荒诞。除了荒诞,
她找不到更贴切的词。周围的同事虽然已经重新投入工作,但眼角的余光时不时扫过来,
带着压抑不住的好奇和探究。苏樾能感觉到那些视线,像细小的针尖,扎在皮肤上。
她没动那盒包子,只是伸手,将保温袋的扣绊重新扣好,
然后把它推到了桌角最不碍事的地方,紧挨着那盆茂盛的绿萝。
仿佛那只是一个误投递到此处的普通快递。可心里那点被搅起的涟漪,却没那么容易平复。
陆沉舟。这个名字像带着某种重量,沉甸甸地压在心口。他为什么这么做?羞辱?不像。
示好?更不可能。那种男人,习惯了一切尽在掌握,或许只是无法容忍任何形式的拒绝,
哪怕来自一个他根本看不上的社区律师。送几个包子,是提醒她阶层差距的恶趣味?
还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上位者的试探?苏樾甩甩头,试图把这些杂念清除出去。
她还有正事要做。陈奶奶的案件,像一团乱麻,亟待理清。利用老年人信任骗取房产,
手段卑劣,但取证困难。关键在于那份“签字”的合同,以及过户的具体流程是否合法。
陈奶奶记忆模糊,表述不清,很多细节需要反复核实。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打开笔记本,
调出刚才记录的要点,开始整理思路。首先要调取房产的档案,
确认过户时间和具体方式;其次,要找到当时可能经手的中介或经办人员;最后,
也是最关键的,需要证明陈奶奶是在被欺骗、对合同内容重大误解的情况下签的字。
这需要大量的走访、调查,甚至可能需要申请笔迹鉴定或精神状态评估。工作量巨大,
且充满不确定性。正当她沉浸在对案情的梳理中时,桌上的固定电话响了。
刺耳的铃声打断了她刚刚凝聚起来的专注。她拿起听筒:“您好,南塘社区法律服务中心,
苏樾。”“苏律师吗?”电话那头是一个略显焦急的男声,带着点本地口音,
“我是老旧小区改造项目组的小王,就你们社区旁边那个春光里小区!这边……这边出事了!
有个老大爷,搬了把藤椅坐在挖掘机前面,死活不让动工,说我们把他家的墙挖裂了,
要赔钱,不赔就不走!这都僵持一个多小时了,眼看就要耽误工期了,我们怎么劝都没用!
您看能不能赶紧过来帮忙协调一下?”又是这种突发性的、鸡毛蒜皮却又极易激化的纠纷。
社区法律工作者的日常。苏樾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
又看了看摊开的、关于陈奶奶案件的笔记,短暂地犹豫了一瞬。“具体地址在哪一栋?
我马上过去。”她迅速问道,同时抓过便签纸记下信息。挂掉电话,
她将陈奶奶的案件材料小心收好,拿起公文包和手机,
对旁边一位年纪稍长的同事打了个招呼:“刘姐,我出去处理个紧急纠纷,春光里小区那边。
”刘姐从一堆调解文书里抬起头,推了推眼镜,了然地点头:“快去快回,注意安全,
那种场面有时候挺乱的。”苏樾快步走出法律服务中心,午后的阳光依旧灼热,
将她单薄的身影拉长。她拦了辆出租车,报出地址。车子驶离安静的社区街道,汇入车流。
苏樾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光,
与低矮老旧的居民楼形成鲜明对比。这个城市飞快地奔跑着,不断有新的东西拔地而起,
也不断有旧的东西被推倒、被遗忘。就像陈奶奶,就像此刻坐在挖掘机前的不知名老大爷。
他们是被这飞速向前的时代列车,险些甩下的人。04春光里小区确实很旧了,墙皮剥落,
楼道昏暗。改造工地上,机器轰鸣,尘土飞扬。在一栋楼前的空地上,围着一圈人,
工人、项目组负责人、看热闹的居民。人群中央,一台黄色的挖掘机无奈地熄着火,
巨大的机械臂悬在半空。挖掘机履带前,果然摆着一张老旧的藤椅,
一位头发花白、穿着白色汗衫的老大爷,正襟危坐,双手紧紧抓着藤椅的扶手,脸色涨红,
脖子上的青筋都梗着。“不赔钱!谁也别想动!”老大爷声音洪亮,带着豁出去的执拗,
“你们看看!把我这承重墙都震裂了!这房子要是塌了,你们负责啊?!
”项目组负责人小王,一个戴着安全帽的年轻人,急得满头大汗,正弓着腰,
好声好气地解释:“张大爷,您看,这裂缝它……它可能原来就有点,
不一定是挖掘机震的……我们这工程有严格标准的,绝对在安全范围内……”“放屁!
”张大爷更怒了,猛地一拍藤椅扶手,“我在这住了四十年!这墙原来什么样我能不知道?
就是你们给震的!”周围议论纷纷,有同情老人的,也有嫌老人阻碍工程耽误事的。
苏樾拨开人群,走了进去。她先对小王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来处理,然后蹲下身,
视线与张大爷平行,声音放得平和:“张大爷,您好,我是社区法律服务中心的律师,
我姓苏。”张大爷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尤其是看到她年轻的面孔,
眼神里的不信任更重了:“律师?又来糊弄我?我跟他们说了,不赔钱,免谈!
”“我不是来糊弄您的。”苏樾不急不躁,目光扫过老人身后那面墙,
确实有一道细细的裂缝,蜿蜒向上,“大爷,您说这墙是挖掘机震裂的,有什么依据吗?
比如,您之前拍过照片?或者,有邻居能证明这墙以前是完好的?”张大爷愣了一下,
气势稍微弱了点:“照……照片没有!但我记得!我天天看,能不知道吗?
”“记忆有时候可能会有点偏差。”苏樾语气依旧温和,但带着引导性,“大爷,
咱们讲道理,也讲证据。如果这裂缝确实是施工造成的,该赔的,法律支持您。但如果不是,
咱们也不能阻碍正常施工,对不对?这是惠民工程,改造好了,大家居住环境都提升,
您说呢?”她顿了顿,观察着老人的神色,继续道:“您看这样行不行,
我们先让施工方的技术员过来,现场鉴定一下这个裂缝的成因。如果是他们的责任,
我帮您盯着,该赔多少赔多少,一分不会少。如果不是,咱们也不能耽误大家的事儿,
您先回家,这裂缝呢,我帮您联系物业或者相关部门,
看看能不能申请公共维修基金来处理一下?”她没有一味偏袒任何一方,
而是提出了一个相对客观、可操作的解决方案。张大爷浑浊的眼睛转动着,似乎在权衡。
周围有人也开始帮腔:“是啊,老张,让技术员看看嘛。”“苏律师说得在理,
堵着也不是办法。”僵持的气氛,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就在这时,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明显的挑唆意味:“张老头,别听他们的!
他们就是一伙的!什么技术员鉴定,还不是他们自己人说了算?到时候随便糊弄你一下,
你这裂缝就白裂了!”说话的是个穿着花衬衫、流里流气的年轻人,叼着烟,斜眼看着苏樾,
眼神不善。“要我说,你就坐在这!不给个三五万,坚决不让步!看谁耗得过谁!
”张大爷刚有些缓和的情绪,瞬间又被点燃了,脖子一梗:“对!不给钱,别想动!
”苏樾蹙眉,看向那个花衬衫青年。这种人,在基层纠纷里常见,唯恐天下不乱,
往往把事情推向更糟的方向。她站起身,目光平静地迎向那个青年:“这位先生,
请问你是张大爷的家人吗?或者,是这栋楼的住户?”花衬衫被问得一噎,
随即恼羞成怒:“关你屁事!我路见不平不行啊?”“如果是路见不平,
我们欢迎理性的建议。”苏樾语气不变,但眼神锐利了些,“但如果是毫无根据的煽动,
阻碍正常施工,扰乱公共秩序,可能需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我想,
这不应该是你希望看到的结果。”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法律人特有的冷静和分量。
花衬衫青年被她看得有些发毛,嘴里不干不净地嘀咕了几句,到底没再大声叫嚣,
悻悻地退后了几步,融入了看热闹的人群。少了搅局者,现场的气氛再次缓和。
苏樾重新蹲下,耐心地又劝了张大爷几句,最终,老人勉强同意先让技术员过来鉴定。
项目组小王松了口气,赶紧打电话叫技术员。趁着这个间隙,苏樾站起身,
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腿脚。阳光斜照,在她额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处理这种纠纷,
耗费的心力,丝毫不比处理一个复杂的商业案件少。她下意识地抬眼,望向小区门口的方向。
然后,她的目光顿住了。小区门口对面的马路边,不知何时,又停着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
车窗降下了一半,露出陆沉舟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他似乎在那里停了有一会儿了,
正静静地看着这个方向。他怎么会在这里?巧合?苏樾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刚刚平息下去的关于那盒包子的荒诞感,再次涌了上来,还夹杂着一丝被窥视的不适。
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注视,转过头,目光穿越嘈杂的人群和飞扬的尘土,
精准地落在了她身上。隔着一片混乱的工地,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相接。
他的眼神依旧深邃难辨,像一口望不见底的古井。没有嘲讽,没有好奇,
也没有任何她可以解读的情绪。只是看着。苏樾率先移开了目光,垂下眼睫,
掩饰住心底那一瞬间的紊乱。她转身,走向正匆匆赶来的技术员,投入到后续的协调工作中。
她不知道陆沉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等她终于协助技术员完成了初步鉴定结果显示裂缝很大可能是年久失修所致,
与施工震动关联度不大,又安抚好虽然失望但总算接受了现实、被邻居劝回家的张大爷,
再跟项目组沟通好后续可能的维修协助事宜后,天色已经擦黑。工地恢复了施工,
机器重新轰鸣起来。苏樾拖着略显疲惫的步伐,走出春光里小区。晚风吹拂,带来一丝凉意,
也吹散了她身上沾染的尘土气息。她站在路边,准备打车回中心。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新的微信好友申请。点开。申请头像是一片纯粹的深蓝,没有任何图案。
微信名只有一个简单的字母:L。验证信息栏里,只有言简意赅的三个字:“陆沉舟。
”苏樾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他加她微信?是为了什么?继续游说她去恒盛?
还是为了……那盒莫名其妙的包子?晚风吹动她额前的碎发,
带来初夏夜晚特有的、暧昧不清的气息。她看着那个申请,看了很久。然后,
指尖悬在“通过验证”和“拒绝”两个选项之上,迟迟没有落下。
黑色的宾利早已消失在暮色深处,仿佛从未出现过。但那盒放在桌角的包子,
和这个刚刚发来的好友申请,却像两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原本平静无波的生活里,
激起了无法忽视的涟漪。她最终,还是没有按下任何一个选项。将手机锁屏,放回口袋,
抬头望向华灯初上的城市夜空。麻烦,似乎才刚刚开始。
05苏樾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个简洁到近乎冷漠的好友申请。深蓝头像,字母L,
验证信息里“陆沉舟”三个字,像他本人一样,带着不容置疑的存在感,穿透屏幕,
压在她的指尖。通过?然后呢?听他再次抛出那个翻十倍的薪资诱惑?或者,
质问她为何不动那盒包子?无论是哪种,都让她觉得……多余。拒绝?似乎更显得刻意,
仿佛她有多在意他之前的举动。晚风吹拂,带着初夏夜晚的微凉,
却吹不散心头那点莫名的烦躁。她最终没有做出选择,只是按熄了屏幕,将手机塞回口袋,
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个申请连同它带来的困扰一起暂时封存。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报出中心的地址。回到那个略显陈旧却让她心安的办公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
大部分同事已经下班,只有值班室的灯还亮着。她的工位,台灯散发出暖黄的光晕,
笼罩着那一方天地。桌角,那个印着高端Logo的保温袋依旧安静地待在绿萝旁边,
像个被遗忘的谜题。苏樾走过去,没有看它,径直坐下,打开了电脑和台灯。
她需要整理今天的工作日志,尤其是陈奶奶案件的初步记录和张大爷纠纷的调解经过。
灯光下,她的侧脸显得专注而沉静,只有指尖敲击键盘的嗒嗒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响。
然而,思绪却不像指尖这般听话。陆沉舟的脸,他递合同时笃定的眼神,
他站在挖掘机旁远远望过来的目光,还有那个迟迟未通过的好友申请……像零碎的画面,
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闪回。她甩甩头,
意力集中在屏幕上陈奶奶案件的关键词上:“欺诈性引导”、“重大误解”、“举证困难”。
直到值班的刘姐探头进来:“小苏,还没走啊?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有得忙呢。
”苏樾这才惊觉时间已晚。“这就走,刘姐您也早点回。”关掉电脑,收拾好东西。起身时,
目光不可避免地再次落在那只保温袋上。里面的包子,大概早就凉透了吧。
她沉默地站了几秒,然后伸出手,拎起保温袋,走向门口的垃圾分类桶。动作干脆,
没有犹豫。“咚”的一声轻响,保温袋连同里面未拆封的餐盒,
一起落入了“干垃圾”的桶内。她拉开门,走入夜色,没有回头。06接下来的几天,
苏樾全身心扑在了陈奶奶的案子上。她跑了不动产登记中心,调取了房产档案,
确认了过户时间就在一个月前,手续从表面上看,
身份证明、甚至还有一份“自愿放弃优先购买权”的声明陈奶奶根本没有其他法定继承人,
这份声明本身就透着古怪。她试图联系当时可能经手的中介,
但对方一听是来询问陈奶奶房产的事,立刻变得支支吾吾,没几句就挂了电话,再打过去,
已是关机状态。她又去了陈奶奶居住的老小区走访邻居。
邻居们对陈奶奶的儿子印象普遍不好,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但对房产过户的具体细节,
却都不甚了解。只模糊记得前段时间,确实看到陈奶奶儿子带着几个人进出过,
当时还以为是他带了朋友回家。“陈奶奶那时候还挺高兴,说他儿子终于懂事了,
要带她去办什么‘养老补贴’。”一位住在对门的大妈回忆道,唏嘘不已,
“谁知道是骗她卖房子啊!”取证陷入了僵局。所有的书面证据都对陈奶奶不利,
而能证明“欺诈”的关键人证、物证,却如同沉入水底的石头,难以打捞。
陈奶奶每次来中心,眼神都更加浑浊一些,抓着苏樾的手,反复问:“苏律师,
我的房子……还能要回来吗?我……我没地方去了啊……”那双布满老年斑、粗糙冰凉的手,
和那绝望的眼神,像针一样扎在苏樾心上。她知道,这类案件,
如果无法找到突破口证明合同无效或可撤销,走诉讼程序,陈奶奶胜诉的希望极其渺茫。
而漫长的诉讼周期和高昂的诉讼成本,更是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无法承受的。
压力像无形的网,从四面八方收紧。这天下午,她正对着一堆复印来的房产资料蹙眉苦思,
手机又震动起来。还是那个深蓝头像,字母L。陆沉舟。他又发来了好友申请。这一次,
验证信息栏里空无一字。苏樾看着那个沉默的申请,心头那股无名火隐隐窜起。
他到底想干什么?看她笑话?还是觉得她在这社区法律援助中心撑不下去,
迟早会回头去找他?她几乎是带着点赌气的意味,再次忽略了那个申请。就在这时,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小张,那个外卖员,扶着陈奶奶又来了。不过这次,
小张脸上带着点不同于往日的兴奋。“苏律师!有线索了!”小张压低声音,眼睛发亮。
苏樾精神一振,立刻请他们坐下:“什么线索?”小张从他那外卖员的腰包里,
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用塑料袋层层包裹的旧笔记本,
封皮是那种七八十年代常见的红色塑料皮,已经磨损得厉害。
“陈奶奶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的,压在箱底好些年了。”小张解释道,
“里面好像记了些东西,奶奶不识字,看不懂,我看了几眼,
好像……有她儿子以前问她要钱的记录?”苏樾的心跳骤然加快。她接过那个笔记本,
动作轻柔地翻开。纸张已经泛黄发脆,上面是用蓝色圆珠笔写的字迹,歪歪扭扭,
很多是错别字或者用圆圈、图画代替,但依稀能辨认出内容。“X年X月,
建国陈奶奶儿子的名字要钱,说做生意,给五百。”“X年X月,建国要钱,
说朋友急用,给三百。”“X年X月,建国拿走了我的金戒指……”……记录断断续续,
时间跨度很长,最近的一条,赫然写着:“建国说办养老钱,拿走了房产证和身份证,
说要签字,按了手印。心里不踏实。”日期,正好是房产过户前三天!
“心里不踏实”这几个字,写得比其他字更重,笔画带着颤抖的痕迹,仿佛能透过纸张,
感受到老人当时的不安与犹豫。这是一份极其重要的证据!虽然不能直接证明欺诈,
但它清晰地表明了陈奶奶对儿子长期索取钱财行为的不满和无奈,
以及在对“签字”行为本身存在疑虑的情况下,被引导完成了关键手续。
这极大地增强了“重大误解”或“欺诈”成立的可能性!“小张!太感谢你了!陈奶奶,
这个本子非常重要!”苏樾激动地握了握陈奶奶的手,老人茫然地看着她,又看看那个本子,
似乎不明白这个破本子有什么用,但看到苏樾眼中的光彩,
她浑浊的眼睛里也终于透出了一点点微弱的希望。“有用就好,有用就好……”老人喃喃道。
苏樾立刻开始行动,她将笔记本关键页面拍照,整理成电子文档,附在案件材料里。她决定,
凭借这份新证据,再次尝试与陈奶奶儿子沟通,如果无效,就立即准备起诉材料,
同时向法院申请财产保全,防止对方在诉讼期间转移房产。然而,
当她尝试拨打陈奶奶儿子李建国的电话时,发现号码已经成了空号。情况不容乐观。
对方显然有所防备。苏樾蹙着眉,思考着下一步对策。申请调查令,
查询李建国名下其他联系方式及近期银行流水?这需要时间,而且未必能顺利申请到。
正在她凝神思索时,手机屏幕又亮了。还是陆沉舟。这一次,不再是好友申请,
而是一条直接发来的短信。内容简短得一如既往:“李建国,
身份证号310XXXXXXXXXXXXXXX,
现住址:海城市虹湾区柳州路XX弄XX号XXX室。
其名下银行卡尾号7482于过户次日收到一笔八十万元转账,
汇款方为‘海城信达房产咨询有限公司’。”苏樾握着手机,瞳孔骤然收缩。
血液仿佛瞬间冲上了头顶,让她耳畔嗡嗡作响。他怎么会知道?!
他怎么会知道她在查李建国?!
他甚至查到了她尚未掌握、甚至难以查到的关键信息——具体的住址,
以及那笔明显有问题的、来自房产咨询公司的转账!
这已经不是巧合或者简单的关注能解释的了。他像是在她周围布下了一张无形的网,
她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他的视线之内。这种被彻底洞察、甚至被“帮助”的感觉,
非但没有让她感到轻松,反而升起一股强烈的、被冒犯的寒意。他到底想干什么?
那份她拒绝的高薪职位?那盒她丢掉的包子?这个她迟迟未通过的好友申请?
还是……另有所图?苏樾盯着那条短信,指尖冰凉。窗外,夜色渐浓,城市的霓虹闪烁,
映在她清亮的眼底,却照不亮那一片骤然加深的迷雾。陆沉舟。你究竟,是谁?
07苏樾盯着那条短信,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她的眼底。李建国的住址,银行卡号,
八十万转账,汇款方……这些她耗费心力、尚在迷雾中摸索的关键信息,
就这样被陆沉舟轻描淡写地、精准地投递到她面前。这不是帮助。这是示威。是无声的宣告,
宣告她的努力在他掌控的资源面前,何等苍白无力。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攀爬,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因为一种被彻底洞穿、被无形之手摆布的巨大不适感。他像站在极高处的观察者,
冷静地俯瞰着她在这泥泞里挣扎,偶尔,或许只是兴之所至,
丢下一两根她或许需要的“树枝”。那盒包子是如此,这条短信也是如此。他凭什么?
苏樾的手指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的软肉里。她猛地站起身,
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来回踱了两步,胸腔里堵着一团火,烧得她喉咙发干。
直接打电话过去质问?质问他为什么调查她经手的案子?质问他有什么目的?不。
那只会让她显得更加被动和……可笑。她强迫自己停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冷静。苏樾,冷静。信息本身是无罪的。无论陆沉舟出于何种目的,
这条短信确实提供了她急需的突破口。李建国的现住址,
那笔来自“房产咨询公司”的巨额转账,都是撕开这道欺诈口子的利刃。
她不能因为送刀的人居心叵测,就放弃握刀的机会。她坐回电脑前,
将短信内容迅速录入案件备忘录,标注来源为“匿名线报”。然后,她开始行动。首先,
依据地址,她通过内部系统尝试查询该地址的户籍信息和租赁备案如果存在,
初步确认李建国近期确实在该处有活动痕迹。其次,也是最关键的,那笔八十万的转账。
她立刻起草了一份《调查取证申请书》,
重点申请法院向银行及“海城信达房产咨询有限公司”调取该笔转账的详细凭证、合同依据,
以及该公司的工商登记信息、股权结构、实际控制人。这笔钱,
极有可能是非法侵占老人房产赃款的一部分,甚至是与不法中介分赃的证据。做完这些,
窗外的天色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她竟然一夜未眠。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
但精神却因为找到了明确的攻击方向而处于一种奇异的亢奋状态。她洗了把脸,
看着镜中自己眼下淡淡的青黑,和那双依旧清亮、却沉淀了更多东西的眼睛。
陆沉舟的短信像一根刺,扎在那里,提醒她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并非只有黑白分明。
但她选择的这条路,不会因为几根刺就改变方向。08接下来几天,
苏樾如同上了发条的陀螺。她向法院正式提交了起诉状和财产保全申请,
并附上了陈奶奶的笔记本关键页复印件、邻居证言摘录,
以及那份措辞严谨、依据充分的《调查取证申请书》。同时,
她决定亲自去一趟虹湾区柳州路那个地址。她需要确认李建国是否真的在那里,
尝试进行一次面对面的沟通尽管希望渺茫,至少,摸清那里的环境。
柳州路位于海城一个典型的“老破小”集中的区域,街道狭窄,电线如蛛网般在头顶交错。
XX弄XX号是一栋六层高的旧公房,墙皮剥落,楼道里堆满杂物,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苏樾按照地址找到三楼的一户,防盗门锈迹斑斑,门上贴满了各种小广告。她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又敲了几次,隔壁的门却开了,
一个睡眼惺忪、穿着背心裤衩的中年男人探出头,不耐烦地吼道:“敲什么敲!大清早的!
那家没人!好久没见人回来了!”“您好,
请问您知道住在这里的李先生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吗?或者有他的联系方式?
”苏樾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不知道!不认识!”男人没好气地甩上门,
砰的一声巨响在楼道里回荡。苏樾站在门口,沉默了片刻。李建国果然已经闻风而逃,或者,
这个地址本身也只是他暂时落脚的一个点。她仔细看了看门锁和周围,
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下楼的时候,她在楼道口的垃圾箱旁,
看到一个正在整理废品的老人。她心中一动,走上前,
拿出手机里李建国的照片从陈奶奶旧相册里翻拍的:“老伯,请问您见过这个人吗?
他可能之前住在这栋楼三楼。”老伯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摇了摇头:“面生得很,没啥印象。
这楼里租户换来换去的,认不全咯。”线索似乎又断了。陆沉舟提供的地址,
像是一个已经被废弃的巢穴。苏樾没有气馁,她又在小区里转了一圈,
询问了几个在楼下晒太阳的老人,得到的回答大同小异,没人对李建国有印象。看来,
只能寄希望于法院那边的调查取证能有所突破了。就在她准备离开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法院立案庭的书记员打来的电话。“苏律师,
您提交的关于李建国案件的财产保全申请和调查取证申请,我们已经审核了。
”苏樾的心提了起来:“请问……”“保全申请我们批准了,已经裁定查封涉案房产。
但是调查取证申请,”书记员的声音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无奈,
“关于调取银行流水和‘海城信达房产咨询有限公司’信息的部分,
需要更具体的线索和理由,目前证据链还不够充分,暂时无法批准。”果然。苏樾心里一沉。
没有确凿的线索指向,法院对于调查公民个人银行账户和第三方公司,态度极为谨慎。
“我明白了,谢谢您。”她挂了电话,站在嘈杂破旧的小区里,感受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明明知道突破口在哪里,却隔着一层无法捅破的窗户纸。陆沉舟给的信息,
她无法作为正式证据提交。而没有法院的调查令,
她个人根本无法获取银行和那家公司的核心资料。案子,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甚至更加清晰地看着终点那条难以逾越的鸿沟。她漫无目的地走出小区,
站在车水马龙的街边,阳光有些刺眼。挫败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就在这时,
一辆黑色的宾利,悄无声息地滑到她身边,停下。车窗降下,露出陆沉舟轮廓分明的侧脸。
他今天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衬衫,没打领带,少了几分正式的凌厉,
却多了几分居家的……错觉?但他眼神里的深邃和冷静,一如既往。“上车。”他开口,
语气不是商量,而是陈述。苏樾看着他,一夜未眠的疲惫和刚才收到的坏消息,
让她心头那股压着的火苗猛地窜高。她几乎想冷笑出声。他来了。
在她最狼狈、最无助的时候,像个算准了一切的神祇,适时出现。“陆律师有何指教?
”她没有动,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尖锐,“是来验收您提供的‘线索’成果,
还是来看我如何碰得一鼻子灰?”陆沉舟转过头,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脸上,
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反应。他甚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重复了一遍,
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上车。关于‘海城信达’,你想知道的东西,在车里谈。
”苏樾的呼吸滞了一下。他想干什么?用信息作为交换?逼她低头?
还是……她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面没有任何情绪泄露,
只有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笃定。几分钟后,苏樾拉开车门,坐进了宾利的后座。
车内空间宽敞,弥漫着一种清冽的木质香气,与窗外老旧小区的喧嚣杂乱恍如两个世界。
陆沉舟没有立刻说话,也没有让司机开车。他只是从身旁的公文包里,
拿出一份薄薄的文件夹,递给她。“这是‘海城信达房产咨询有限公司’的基本资料,
以及其实际控制人王洪涛的一些信息。”他语气平淡,像在陈述一份与他毫无关系的报告。
苏樾接过文件夹,指尖有些发凉。她翻开,里面是打印出来的工商信息、股权结构图,
甚至还有王洪涛的履历简介和几张模糊的监控截图。资料算不上极度详尽,
但远比她能通过公开渠道查到的要多,尤其是那个实际控制人王洪涛的信息,
以及几张他与不同人接触的截图,其中一张,背景赫然是陈奶奶所住的小区门口!
时间就在房产过户前一周!“你怎么……”她抬起头,想问你怎么会有这些。
“恒盛偶尔也会处理一些涉及资产追踪和背景调查的业务。”陆沉舟打断她,
答案给得模棱两可,却又合情合理,“这家公司,手法不算高明,
专门瞄准信息闭塞的老年人,利用子女或不法中介,以各种名目骗取房产证,低价过户,
再迅速转手牟利。李建国,只是他们利用的棋子之一。”他顿了顿,
目光落在她手中那份资料上:“这些,可以作为你向法院补充申请调查令的佐证。至少,
可以让法官相信,你的调查方向并非空穴来风。”苏樾握紧了文件夹,
纸张边缘硌着她的手指。他再一次,在她最需要的时候,送上了她无法拒绝的“帮助”。
“为什么?”她终于问出了口,声音干涩,“为什么帮我?”陆沉舟转回头,
看向车窗外流动的街景,侧脸线条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我欣赏有原则,
并且愿意为之坚持的人。”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任何欣赏的意味,“更何况,
维护基本的公平,减少这类社会蛀虫,符合大多数人的利益。”这个理由冠冕堂皇,
无懈可击。但苏樾一个字都不信。她看着他那完美的、疏离的侧影,
忽然想起被自己扔进垃圾桶的包子,想起那个迟迟未通过的好友申请,
想起他手机里可能存着的、三年前那张照片。一切看似合理的举动背后,
都透着无法解释的诡异。车内陷入一片沉默。只有空调系统发出极轻微的运行声。“另外,
”陆沉舟忽然再次开口,打破了寂静,他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在她脸上,这一次,
带着一种极其专注的审视,“苏律师在处理张大爷阻碍施工纠纷时,表现得很专业。
”他话题转得突兀。苏樾心头猛地一跳。他果然看到了!那天在春光里小区,他不是路过!
她迎着他的目光,没有躲闪:“分内之事。”陆沉舟的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弧度太小,转瞬即逝,快得让苏樾怀疑是否是自己的错觉。“很好。”他又说了这两个字,
和上次在她办公室离开时一样。然后,他示意前面的司机:“送苏律师回法律服务中心。
”车子平稳地启动,汇入车流。苏樾靠在椅背上,手里紧紧攥着那份文件夹,
如同攥着一把双刃剑。它锋利,能劈开眼前的迷雾,却也可能割伤握剑的人。她侧过头,
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陆沉舟沉默地坐在另一边,如同一个巨大的、充满未知的谜团。
这条看似突然出现的“捷径”,到底通向何方?09宾利车在午后的车流中平稳穿行,
车内安静得能听见空调细微的风声。苏樾攥着那份关于“海城信达”的文件夹,
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纸张的触感冰冷而坚实,与陆沉舟此刻沉默的侧影一样,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她没有去看他,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上,
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光,与方才柳州路老小区的破败凌乱割裂成两个世界。
他提供的不是温情脉脉的援手,而是一把淬了冰的利器。她需要这把利器,
但这馈赠背后的意图,却如同雾里看花,让她心生警惕,
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被看轻的愠怒。在他眼里,
她是否始终是个需要他施舍线索才能前行的、不自量力的新手?
车子最终在南塘社区法律服务中心那条略显安静的街口停下,并未直接开到门口。
“就这里吧,谢谢。”苏樾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她拉开车门,准备下车。“苏律师。
”陆沉舟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平淡无波。苏樾动作一顿,没有回头。“资料看完,
如果需要恒盛技术部门对截图进行清晰化处理,或者需要更专业的财务流向分析,
”他顿了顿,语气依旧听不出任何情绪,“可以作为合作方,正式向恒盛发出委托函。
”合作方。委托函。他用词精准而疏离,将可能的“帮助”框定在商业合作的冰冷框架内。
苏樾抿了抿唇,心底那点莫名的情绪沉淀下来,化作更深的冷静。“我会考虑。
谢谢陆律师的资料。”她没有给出承诺,推门下车。车门在她身后关上,
隔绝了那个充斥着清冽木质香和巨大压迫感的空间。黑色的宾利没有停留,悄无声息地驶离,
汇入车流,消失不见。苏樾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室外微带尘嚣的空气,
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文件夹,然后迈步走向中心。10接下来的几天,
苏樾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对“海城信达”以及王洪涛的分析上。
陆沉舟提供的资料确实起到了关键作用。她将其中可以公开引用的部分,
尤其是那张王洪涛出现在陈奶奶小区门口的时间点截图她请相熟的技术朋友做了初步增强,
人物轮廓和背景更为清晰,以及“海城信达”频繁变更法人、注册地址模糊等可疑信息,
整理成了一份详尽的补充说明,再次向法院提交了调查取证申请。这一次,
申请很快获得了批准。同时,她调整了诉讼策略,
在起诉李建国欺诈、请求撤销房产过户的基础上,
追加“海城信达房产咨询有限公司”为第三人,指控其与李建国恶意串通,
侵害老年人合法权益。案件的性质,从单一的家庭内部纠纷,
转向了可能涉及有组织欺诈的社会性问题。工作量陡然增加,但方向却前所未有的明确。
她几乎住在了中心,台灯常常亮到深夜。困了就在行军床上凑合几个小时,
饿了就点最便宜的外卖。陈奶奶的那个旧笔记本,被她翻来覆去地研究,
试图从那些歪扭的字迹和简笔画里,找到更多能与王洪涛、李建国行为链印证的点滴。偶尔,
在揉着酸涩的眼角休息的间隙,她会下意识地看一眼手机。那个深蓝色的头像,字母L,
再也没有发来过任何信息。没有好友申请,没有短信,
仿佛那条提供关键线索的短信和那次短暂的车内交谈,都只是她压力过大产生的幻觉。也好。
她想。保持距离,对彼此都好。这天下午,她正在整理即将开庭的证据清单,
前台负责接待的小赵探头进来,脸上带着点为难:“苏姐,外面……又有一位老人家咨询,
情况听起来也挺……唉,指名要找你。”苏樾从卷宗里抬起头,
按了按太阳穴:“请老人家进来吧。”来的是一位老爷爷,穿着整洁的中山装,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但眉头紧锁,手里紧紧抓着一个帆布包。他自称姓周,
退休前是中学语文老师。“苏律师,我……我可能被骗了。”周爷爷坐下后,声音低沉,
带着知识分子特有的、试图保持体面却难掩焦虑的语调,
“我……我在一个叫‘智享晚年’的APP上,投了……投了我大半辈子的积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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