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 年的春天, 13 岁的兰梅梅跟着表姑坐上了南下的火车。
绿皮火车哐当哐当地走了两天两夜,窗外的风景从枯黄的麦田变成了高楼林立的城市,可她的心里,却满是不安。
电子厂在郊区的一个工业园里,车间里的流水线机器轰鸣着,空气里飘着机油的味道。
兰梅梅被分到了组装车间,每天要在流水线上做 12 个小时,重复着拧螺丝、贴标签的动作。
她个子矮,够不到高处的传送带,只能踮着脚干活,时间久了,脚后跟磨出了厚厚的茧子,疼得她不敢走路。
有次她不小心被机器夹到了手指,指甲盖当场就紫了,组长却只说了句 “小心点”,就让她接着干活。
每个月发工资,兰梅梅能拿到三百块。
表姑会替她把钱寄回家里,只留给她五十块生活费。
五十块钱要花一个月,她每天只能吃两块五一盒的盒饭,菜里只有几片青菜叶子,有时候实在饿,就买个五毛钱的馒头,就着自来水咽下去。
可即使这样,她还是会偷偷攒钱 —— 把每天的饭钱省出一块两块,藏在枕头套的夹层里。
她想,等攒够了钱,就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过自己的日子。
2003 年, 17 岁的兰梅梅长开了,眉眼清秀,皮肤是常年不见太阳的白。
在工厂的中秋联谊会上,她认识了张浩。
张浩比她大五岁,是厂里的技术员,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说话时带着笑,不像车间里其他男人那样粗声粗气。
他会在早上给她带热乎的豆浆和包子,会在她加班晚了的时候,骑着自行车送她回宿舍,会在她感冒发烧时,给她买感冒药和粥。
长这么大,兰梅梅从来没被人这么温柔地对待过。
张浩的好,像一束暖阳,照进了她灰暗的生活。
她很快就沦陷了,觉得张浩就是上天派来救她的人,只要跟他在一起,就能摆脱过去的苦难。
2004 年的冬天,兰梅梅不顾宿舍姐妹的劝阻,和张浩领了结婚证。
没有婚礼,没有婚纱,甚至没有一句像样的承诺,她就跟着张浩搬进了工厂附近的出租屋。
出租屋只有十平米,摆了一张床和一个衣柜就满了,可兰梅梅却觉得很满足 —— 这是属于她的 “家”。
婚后的头三个月,张浩对她确实很好。
他不让她再去工厂上班,说 “我养你”,每天下班回来会给她带爱吃的糖葫芦,周末会带她去附近的公园散步。
兰梅梅每天把出租屋打扫得一尘不染,做好饭等张浩回来,晚上两个人窝在被子里看电视剧,她觉得自己终于过上了梦寐以求的日子,甚至会偷偷掐自己的手,怕这幸福是一场梦。
可梦,终究会醒。
半年后,张浩迷上了赌博。
他开始每天下班不回家,躲在工厂附近的棋牌室赌钱,输了钱就回家找兰梅梅撒气。
一开始只是骂,说她 “不会挣钱是个累赘”,后来就动手打。
有次张浩赌输了两千块,半夜醉醺醺地回家,看到桌子上放着凉了的饭菜,当场就翻了桌子。
碗碟碎了一地,米饭和菜撒了兰梅梅一身。
他红着眼,抓住兰梅梅的头发,把她的头往墙上撞,嘴里骂着:“你个废物!
连口热饭都做不好,我娶你回来有什么用!”
兰梅梅的头被撞得嗡嗡响,鲜血从额头流下来,她想挣扎,可张浩的力气太大,她只能任由他打骂。
从那以后,家暴成了家常便饭。
张浩赌输了钱要打,工作不顺心要打,甚至有时候只是她递水慢了,都会招来一顿巴掌。
兰梅梅的胳膊上、背上,旧的伤痕还没消,新的伤痕又添了上来。
她不敢穿短袖 ,不敢在别人面前脱衣服,怕别人看到她身上的伤。
她想过离婚,可每次刚提起,张浩就会掐着她的脖子威胁:“你敢离婚?
我就去你家找你弟弟!
你弟弟还在上学吧?
要是他出点什么事,都是你害的!”
兰梅梅害怕了,她知道张浩是什么样的人,他说得出来,就做得出来。
为了弟弟,她只能忍,把所有的委屈都咽进肚子里。
2006 年夏天,兰梅梅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 —— 也许有了孩子,张浩就会变好。
可她错了,张浩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过分了。
他觉得兰梅梅怀孕后 “更没用了 ”,连衣服都洗不干净,打骂得更频繁了。
有次兰梅梅孕吐反应严重,吃什么吐什么,她拉着张浩的衣角,小声说:“浩,我想吃点葡萄,你能帮我买一点吗?”
可张浩甩开她的手,不耐烦地说:“怀个孕而己,矫情什么!
我哪有钱给你买葡萄 ?你自己忍着!”
说完,他揣着钱包就去了棋牌室,首到半夜才醉醺醺地回来。
兰梅梅坐在空荡荡的出租屋里,看着窗外的月光,心一点点冷了下去。
她知道,这个男人,永远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