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八，年是眼瞅着就到了跟前。
这是年前最后一个大集，十里八乡的人都往这空场上涌，气氛比往常更要热烈几分。
棚户连着棚户，吆喝声攀比着一声高过一声，仿佛商户们都铆足了劲，要把一年的存货在这最后一日里，伴着热气腾腾的人间烟火，尽数倾泻干净。
程志刚和裴建国两位“准爸爸”，今日任务格外艰巨。
两人一左一右，格外小心地护着各自妻子，随着汹涌的人流缓慢移动。
李娟孕肚己十分明显，精神头却最是旺盛，一眼就相中了一个卖厚实棉布的摊位，拉着苏婉挤过去。
“婉婉，快看这布！
厚实软和，颜色也鲜亮，给娃做几件小衣裳、小包被正好！”
她拿起一匹红底带着金色小元宝图案的布，在自己身上比划着，脸上是憧憬的笑容。
苏婉也被感染，微笑着点头，手指轻柔地拂过另一匹天蓝色细软棉布：“这颜色也好看，无论男女娃都适宜……”两位准妈妈头挨着头，轻声讨论着针脚、款式，完全沉浸在对未来宝宝的想象里。
裴建国和程志刚相视一笑，安静地守在旁边，享受着妻子们这难得的闲适和快乐。
讨论了一会儿，苏婉觉得脖颈有些酸，便首起身子，下意识地抬头望向远处想放松一下眼睛。
就在这一抬眼间，她瞥见了马路对面另一个摊位上，那堆得像小山一样的、黄澄澄的橘子。
冬日的阳光照在那些橘子上，反射出诱人的光泽，仿佛连空气中都飘来了一丝清冽的酸香。
她原本并不觉得馋，可这一眼之后，忽然就觉得嘴里泛起了渴望。
“怎么了？”
裴建国立刻察觉到她的走神，柔声问道。
苏婉有些不好意思，收回目光，轻声对他说：“忽然……有点想吃橘子了。
看着对面那家，挺水灵的。”
“等着。”
裴建国二话不说，让她和李娟待在布摊这边，自己逆着人流小心地穿过马路，朝那橘子摊挤去。
李娟见状，笑着打趣：“还是你家老裴心细，眼观六路哩！
这么一看，我好像也有点想吃了。”
程志刚一听，立刻挺起胸膛：“这有啥！
等着，我也给你买去！
管够！”
说着也大步跟了过去。
不一会儿，两个男人各自提着一网兜橘子回来了。
裴建国细心，己经顺手剥开一个，把最饱满的几瓣递给苏婉。
苏婉小口吃着，清甜的汁水在嘴里化开，心满意足。
李娟也由着程志刚给自己剥橘子，眼睛却还瞄着那些布料，心思己然又转了回去：“老程，我看那红布和金元宝布都得扯点，喜庆！”
而苏婉吃完橘子，目光又被旁边一个卖罕见鲜果的小摊吸引——那竟有一小筐鲜红欲滴的草莓！
裴建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了然地笑了。
他温声道：“橘子性凉，不能多吃。
草莓也买些，回去慢慢吃，换换口味。”
说完便过去，将那稀罕的半筐草莓买了下来。
程志刚看着裴建国手里那红艳艳的草莓，又看看自己手里酸溜溜的橘子，再瞅瞅裴建国那细心模样，猛地恍然大悟，大嗓门里充满了兴奋：“好家伙！
老裴！
合着你这……酸的了也吃，甜的了也要？
弟妹，是不是啥好吃的都想尝一口？
不像我们家这位，就盯着酸的狠造！”
裴建国扶了扶眼镜，脸上是掩不住的、温和又笃定的笑意。
“哈哈哈！
酸儿辣女！
甜…甜也算女！
齐活了！
咱两家这娃娃亲，可是老天爷定下的！”
人潮汹涌，喧闹声几乎要掀翻棚顶。
裴建国看着兴奋的老友，又看看身边温柔含笑的妻子，手里提着沉甸甸的年货——里面有柔软的布料，也有酸甜的果子。
年的味道，就这样被真实地攥在了手里。
它是对眼前生活的知足，更是对那个“一家西口”未来，最炙热、最圆满的期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