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春风得意清江市红光区的春天，总是带着湿润的暖意。林洪站在区财政局办公楼前，
理了理熨帖的衬衫领口，手里攥着刚下发的录用通知书，指尖微微发颤。三十一岁，
他终于挤过千军万马的独木桥，成了体制内的一员。这份工作，是他熬了三个春秋，
刷了上万道题才换来的。对来自农村、父母都是种地农民的林洪来说，这不仅是一份工作，
更是整个家族的荣耀。入职那天，单位领导拍着他的肩膀说：“小林，好好干，
财政局是要害部门，前途无量。”林洪用力点头，眼里满是憧憬。他的妻子苏小芸，
在市第一人民医院当儿科护士，温柔贤惠，模样清秀。两人是大学同学，
毕业后一起留在清江打拼，熬过了最艰难的租房岁月，终于在林洪考上公务员后，
贷款买了套一百平米的三居室。儿子林浩，刚上小学四年级，遗传了苏小芸的聪慧，
每次考试都是班级前三名，班主任总说：“林浩这孩子，以后肯定能考上重点大学。
”一家三口，日子不算大富大贵，却温馨安稳。每天早上，苏小芸六点半起床做早餐，
林洪送林浩上学，然后去单位上班。晚上下班，林洪接孩子，苏小芸买菜做饭，
一家三口围在餐桌前，聊着学校和单位的趣事，笑声总能飘出窗外。周末的时候，
他们会去公园放风筝，或者去郊区的农家乐采摘，日子过得像温水煮茶，平淡却有滋味。
林洪一开始也很满足。公务员的工资不算高，每月扣除五险一金后九千出头，但胜在稳定，
福利也好。加上苏小芸每月八千多的工资，房贷每月三千五，日子过得还算宽裕。
2 贪念初萌可这种满足感，在一次同学聚会后，彻底被打破了。聚会是大学班长组织的，
来了二十多个人，大多是毕业后留在清江发展的。酒过三巡，话题渐渐聊到了收入和财富。
开公司的老同学张元峰，戴着劳力士手表，穿着阿玛尼西装，
唾沫横飞地讲着自己的创业史：“去年做了个项目，纯利润五百万，
今年打算再开两家分公司。”做房产中介的李娜，挎着香奈儿包包，
笑着说：“我去年才赚一百多万，刚换了辆奔驰E级。”看着同学们一个个穿金戴银，
谈论着几十万、几百万的生意，林洪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两百多块钱的衬衫，又想起家里那套还在还贷款的房子，
突然觉得很憋屈。同样是大学毕业，同样是三十多岁，别人住大house，开豪车，
自己却只能拿着死工资，守着一套小房子，连给苏晴买个好点的包包都要犹豫半天。“林洪，
你在财政局上班，可是肥差啊，肯定捞了不少好处吧？”张元峰端着酒杯凑过来，
语气里带着调侃。林洪脸一红，急忙摆手：“别瞎说，公务员都是死工资，哪有什么好处。
”“嗨，你就是太老实了！”张元峰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这年头，光靠死工资能挣到钱？
得搞点副业，抓住风口才能暴富。”林洪心里一动，忍不住问：“什么风口？”“硫铁矿！
”张元峰压低声音，眼里闪着光，“我一个发小在邻省开硫铁矿，最近行情暴涨，
一吨能赚两百多，只要有资金投入，包赚不赔。我已经投了三百万，不出一年，就能翻倍！
”“三百万？”林洪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数字对他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没钱没关系啊！
”张元峰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你是公务员，征信好，去银行贷消费贷啊！
现在银行都有针对公职人员的贷款产品，利息低，额度高，你贷两百万出来，跟我一起投，
一年就能回本，到时候连本带利还上，净赚两百万，不比你上班强？”两百万。
这个数字像一颗火星，落在了林洪心里，瞬间燃起了熊熊大火。
他想起苏小芸每次路过奢侈品店时，眼里闪过的羡慕；想起林浩想要一架钢琴，
他却因为价格太贵而推脱；想起父母种地辛苦，一辈子没享过福，他想让他们住上大房子，
安度晚年。贪念，像藤蔓一样，开始疯狂地缠绕他的心脏。3 深渊边缘聚会结束后，
林洪失眠了。他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张元峰说的话，全是那两百万的利润。“要不，试试？
”他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不行，太冒险了！”另一个声音立刻反驳，“公务员不能经商，
而且贷款两百万，万一赔了怎么办？”可贪念一旦滋生，就很难抑制。接下来的几天，
林洪魂不守舍，上班时经常走神，脑子里全是硫铁矿的生意。他偷偷上网查了硫铁矿的行情，
确实如张元峰所说，价格一直在上涨。他又打听了银行的消费贷，果然，公职人员申请贷款，
额度高，利息还低，最高能贷两百万，而且审批速度快。他心动了。他找苏小芸商量。
苏小芸正在给林浩检查作业，听了他的想法，手里的笔“啪”地掉在了地上。“林洪，
你疯了？”苏小芸的声音都在发抖，“两百万的贷款，那是多大的窟窿？而且你是公务员，
经商是违规的，一旦被发现，工作都没了！我们现在的日子不好吗？安稳踏实，
为什么要去冒这个险？”“安稳？安稳能挣到钱吗？”林洪的语气有些激动，“你看看别人，
住大房子，开豪车，我们呢？一套一百平米的小房子，还在还贷款，
林浩想要架钢琴都买不起！我想让你们过上好日子，想让爸妈享享福，有错吗？
”“钱不是这么赚的！”苏小芸红了眼睛，“我们可以慢慢攒，慢慢努力，
为什么非要走这种捷径？万一赔了，我们这个家就彻底完了！”“不会赔的！
”林洪固执地说，“张元峰都投了三百万，他跟我说了，肯定能赚钱，一年就能回本！
”“张元峰是什么人？他做生意从来都是只说赚的，不说赔的！”苏小芸哭着说，“林洪，
听我的，别去碰，我们安安稳稳过日子不好吗？”林洪却听不进去。他觉得苏小芸太保守，
太胆小，错过了这个机会，就再也没有暴富的可能了。接下来的几天，夫妻两人冷战了。
林洪不再跟苏晴商量，而是偷偷准备贷款的材料。他以“装修房屋”和“家庭应急”为由，
向四家银行提交了消费贷申请。因为是公务员，征信良好，审批异常顺利。不到半个月，
两百万的贷款就陆续打到了他的账户上。看着银行卡里的数字，林洪的心跳得飞快，
既有兴奋，也有一丝不安，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憧憬。他没有告诉苏小芸，
偷偷把钱转给了张元峰。“林洪，够意思！”张元峰收到钱后，立刻给她打了电话，
“你放心，等赚钱了，我第一时间给你分红！”林洪挂了电话，长长舒了一口气，
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暴富后的生活：换一套大别墅，给苏小芸买满衣柜的名牌衣服和包包，
送林浩去最好的私立学校，给父母在城里买套房子。他开始频繁地向单位请假，
借口“家里有事”，实则跑去邻省的硫铁矿“考察”。矿场在深山里，条件简陋，
但看着一堆堆黑色的硫铁矿，林洪觉得那都是闪闪发光的金子。张元峰带着他参观矿场，
指着正在作业的挖掘机说：“你看，这些矿石，一运出去就能换成钱，
咱们马上就要发大财了！”林洪深信不疑。最初的几个月，一切都很顺利。
张元峰每月都会给林洪打一笔“分红”，第一次是五万，第二次是八万，第三次是十万。
林洪拿着这些钱，给苏小芸买了一个她心仪已久的LV包包，
给林浩买了那架他渴望已久的钢琴，还给父母打了些钱。苏小芸看着突然阔绰起来的林洪，
心里充满了疑惑。“你这些钱是哪来的？”苏小芸问。“我跟朋友做了个小投资，
赚了点小钱。”林洪含糊其辞，不敢说实话。苏小芸心里隐隐不安，但看着林浩开心的样子，
看着林洪脸上的笑容，她终究没有再追问。林洪的胆子越来越大。他不再满足于“分红”，
开始更多地参与到矿场的经营中。他甚至请了长假，在矿场待了一个周，
每天跟着张元峰处理各种事务。单位的领导察觉到了异常，找他谈了几次话，
提醒他“要以工作为重，不要分心”。林洪表面上答应着，心里却不以为然。
“等我赚够了钱，辞职不干了都行。”他心里想。可他不知道，命运的镰刀，
已经悄悄举了起来。4 家破人亡半年后，硫铁矿的行情突然急转直下。
国外进口的硫铁矿大量涌入国内市场，价格被压得很低，国内的硫铁矿根本卖不出去。
更糟的是，环保部门开始严查矿山企业，要求矿场整改环保设施，否则就停工整顿。
张元峰的矿场本就设备简陋，环保不达标，整改需要投入大量资金。可此时，矿石卖不出去，
资金链已经断裂，根本拿不出钱来整改。矿场被迫停工了。林洪接到消息时，正在单位上班。
“什么？停工了？”林洪的声音都在发抖，“那我们的钱怎么办？”“你别慌，
”张元峰的声音很疲惫，“我正在想办法，找买家，等矿石卖出去了，钱就回来了。
”林洪只能相信张元峰的话。可一天又一天过去，矿场依旧停工，
张元峰的电话也越来越难打通。林洪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再次跑到矿场，
看到的却是空荡荡的厂房，生锈的设备，还有门上贴着的封条。他四处打听，
才知道张远元峰不仅欠了他的两百万，还欠了工人工资、原材料供应商的货款，
以及其他合伙人的钱，总共加起来上千万。而张元峰，早就卷着仅剩的一点钱，跑路了。
两百万，打了水漂。林洪如遭雷击，瘫坐在矿场的空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清江的。回到家，看着苏小芸忙碌的身影，
看着林浩在客厅里弹钢琴，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觉得天旋地转。更让他崩溃的是，
四家银行的贷款还款日到了。最初是短信提醒：“尊敬的客户，您的消费贷已逾期，
请尽快还款。”然后是电话催收，语气一次比一次严厉。“林先生，您的贷款已经逾期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