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室内冷气开得足,时槿却是出了一身汗。
她耳朵里有嗡嗡响声,没听清对面医生的话,让他再重复一遍,“您说什么?”
医生看她的眼神有些许同情,没有不耐烦地重复,“乳腺癌晚期,顶多半年。”
时槿一阵天旋地转,不知怎么出的门诊室,被人撞了也木木地没有反应。
室外的阳光刺得眼睛都睁不开,进出医院的人,脸上都显出些许病弱疲惫之态。
院外有几棵大的香樟树,挡了阳光洒下阴凉,或坐或站了几个人。
时槿站在树荫底下,摸出手机给霍景城打电话,在等待接通的过程,心跳得极快。
听见噩耗,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要告诉霍景城,她的丈夫。
半年,她只剩下半年时间,霍景城会不会多关注她一些,多花些时间在她身上。
霍景城低沉冷漠的声音,“有事?”
时槿习惯了他这种调调,张张嘴,艰涩出声,“景城,我在医…… ”她话未说完,一道女声顺着手机传入她耳朵,“景城,你看我穿这身怎么样?”
时槿惊住,她认得这道声音,是江芸儿,她居然和霍景城在一起。
霍景城没听见时槿说话,不耐烦,“有话就说。”
时槿如同被泼了一盆凉水,她只有半年好活的话,再无法说出口。
她语气淡淡,“没事。”
霍景城挂了电话,时槿听见嘟嘟声,眼泪漫上来,但没掉出眼眶。
她红着眼睛,死死捏着手机,她把要死的事告诉霍景城,霍景城会高兴死吧!
她怎么还妄想霍景城会出于怜惜而多陪陪她,他对她哪来的怜惜一说。
心像是被藤蔓缠紧,疼得无法呼吸,时槿捂着胸口,低头的瞬间,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
“时槿?”
时槿恍惚抬头,有人站在了她面前,挡了光线,她泪眼朦胧,看不清楚对方的容颜。
“怎么一个人坐在路边哭?
发生了什么事?”
男人蹲下身,与她平视的高度,时槿越发的恍惚,“沈默?”
沈默桀骜眉眼尽是笑意,“认出了我?
我还以为你不认识我了呢!”
时槿想都不想地反驳,“怎么会!”
她和沈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三年前她嫁给霍景城,沈默出国,之后没了联系。
只是没想到三年后的今天,会这么巧的在大马路边上碰上。
一晃三年,沈默好像不一样了,五官棱角温和了几分,不似年少时那般锋利。
她哭过,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挺丑,三年不见的故人突然见面,她不该是这般狼狈。
时槿突然拘谨,“你……”她张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眼睛红红的,眼泪未干。
沈默仔细打量她清瘦的小脸,玩笑道:“三年不见,你看起来过得不怎么样啊!”
时槿心里酸酸涩涩的,别开脸,眼泪再次漫上来,她忍着没掉眼泪,哽咽道:“我挺好的。”
沈默定定看她,“真好的话,就不会坐在路边哭,跟霍景城吵架?”
时槿听见霍景城的名字,闷痛,嘴硬否认,“没有。”
沈默火眼金睛,抓着时槿的肩膀,强行扭转,与她面对面,“看着我的眼睛说!”
他强势得让时槿陌生,时槿不自在,“你想让我说什么?”
沈默追问,“是不是霍景城欺负你?”
他们以前是很好的朋友,可到底三年不见,时槿不想见面就吐苦水。
更何况沈默是个男人,她一个女人,犯不着跟男人抱怨婚内的种种。
时槿轻轻吸气,试着缓和脸色,“没有,他挺好的。”
她除却会说她挺好的,霍景城挺好的,不愿意告诉他实话。
沈默心里堵火,但他不至于冲动的逼问时槿,眼下她脸色苍白看起来摇摇欲坠。
他说:“时槿,请我吃饭吧!”
时槿,“……”片刻后,时槿上了沈默的车,请他去江南苑吃饭。
说是请沈默吃饭,理应是他点菜,看他自己想吃什么,却是变成了时槿点菜。
沈默理由充分,他出国三年,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不熟悉。
时槿点了江南苑的招牌,又按照沈默的喜好添了几道菜。
她喝了两口茶,恢复了点气色,从见到沈默的震惊中回归平静。
时槿细细打量沈默,“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怎么没人说这件事?”
她和沈默的共同朋友不少,但没人说过沈默回来的事。
今天在医院外碰上他,挺巧的。
沈默深邃的眼睛里蓄着笑意,“回来有小半个月的时间,没通知人,一边倒时差,一边进公司了解情况,太忙。”
他是沈氏集团的继承人,回国就是接班的,初进公司必然会很忙。
时槿了然,只是很难想象记忆中贪玩的大男孩进职场的模样。
她嗓音轻轻的,“哦,这样啊!”
沈默,“我回来了,以后我们可以经常聚一聚,你可以吗?
霍景城会不会介意?”
时槿怔楞一瞬,摇摇头,“不会。”
霍景城根本不在乎她,她跟什么人做朋友,他不会关心。
沈默笑着点头,“那就好,我还担心你己婚人士的身份会影响你跟人交朋友,尤其是男性。”
时槿略显尴尬,依旧重复刚才的话,“不会。”
沈默拿起手机,“那加一下微信?”
时槿从包里摸出手机,“你没有我的微信吗?
我记得我们以前加过的。”
沈默从从容容,“我换了号,所以得重新加一下。”
时槿打开添加朋友的二维码,沈默扫了之后,她收到提示,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沈默改了备注,随意翻看她的朋友圈,“什么都没有?”
她设置了时限,只有三个月,但三个月的内容一片空白。
时槿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有什么好发的。”
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会刷刷朋友圈,看别人的动态,但她什么都不发,也不知道该发些什么。
沈默放下手机,视线重新落在她白皙面容上,“婚后生活这么枯燥无聊?”
时槿垂眸,纤长浓密的睫毛洒下一片阴影,盖住所有的情绪,“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