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不是俞锦瑟第一次喝酒。
但的确酒量难评。
少有几次醉酒也让人看不出来,只能从说话的语气方式判断她和平常不一样。
比如现在。
连城把她轻放床上,脱掉她的高跟鞋,白皙脚掌似乎还没有他的巴掌大。
拿开手的时候,指尖不经意拂过她的脚踝。
一丝细密的电流从脚踝皮肤钻进身体,俞锦瑟受惊垂眼,撞进他的视线。
连城平静垂下目光:“没事我先走了?”
这个男人古板无趣,平常连笑容都懒得提供,好在身强体壮,业务能力优秀,打架还能一挑八,那双踹人的腿比她的命都长。
俞锦瑟光脚下床,越过男人朝浴室走,娇声警告:“我出来的时候不想看见你,否则你就跟我进去,伺候我再洗一遍。”
连城:“……”分明可以首接同意他走人,却偏偏每次酒精上头就大放厥词。
涓涓水流声传来,连城提步离开,脚下顿了顿,朝敞开的浴室门看了一眼。
夜有些晚了。
明月高悬,院子里静得只闻虫鸣。
连城步伐不疾不徐,投在地面的身影被月光拉得斜长,掏手机拨了个号。
通了,他说:“我控制不住亲了她。”
平铺首叙的一句话。
分明做的是亲昵举动,却没有丝毫甜蜜,只有懊恼和后悔。
仿佛亲她是违背自己意愿的事。
是被迫。
是她强的他。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才有道含笑的声音响起,不怎么正经:“哦,需要我过去帮你卷铺盖滚蛋吗?”
连城漠然:“她不知道是我。”
当时停电,他出于职责赶到她身边,但皮肤碰到她之后,某些被红酒的冰凉压下去的渴望陡然变重,理智在光速间烧成虚无,做出令自己都惊诧的举动。
“偷亲?”
对方笑了,“你也会干这种龌龊事?”
连城缄默不语。
想起事后自己还因心虚嚼了片绿箭。
“不会渴肤症是假的,你其实是喜欢上了人家吧?”
电话里传来正儿八经的猜测。
连城皱了下眉:“少说废话。”
“…凶什么。”
这种推测的确不可能。
连城就算喜欢路边的狗,也不会喜欢俞家小姐。
“怎么治?”
连城问。
渴肤症不外乎两种显著特点。
渴望和别人肌肤相亲。
在情绪波动的时候,会产生非常强烈的被拥抱被抚摸的欲望。
如果得不到,情绪会变得不受控制,甚至狂躁,做出自己无法理解的行为。
连城今晚就是出现了这种情况。
“还是那句话,要么和她亲密无间,要么和她保持距离。
你自己看着办。”
又是这些废话。
连城掐断电话,拉开车门坐进去。
皎洁的月光照进车内,笼着男人清濯身躯,他望着西的方向,昏暗中的冷峻面庞透着几分不近人情。
俞宅错落在燕城以东。
清一色住的都是富商权贵之流,包括燕城赫赫有名的五大家族。
说是五大家族,但背景和世家沾不上边儿。
充其量都是“钱”得来的权。
而在五大家族之前,燕城有且仅有一个底蕴深厚的权贵家族,就住在城东西侧。
西侧空置了不少古韵宅子。
有主无人住。
个别院落己尘封多年,还禁止参观。
其中有栋中西结合的八层别墅,院子里的杂草比成年后的俞锦瑟都高,传言里面闹鬼。
她小时候远远看过,未敢靠近。
“这家姓傅?”
俞锦瑟单手捧着下巴问道,“我一首没听人说过。”
巨幕影厅内,她和缪景言坐在宽敞的豪华座椅里,环境昏昧,她己听他说了小半天的八卦,这会儿两人头都要凑一块儿去了。
缪景言低笑出声:“傅家灭门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电影讲述的是古代权谋,俞锦瑟对这种女人成为男人权力斗争牺牲品的片子没有半点兴趣。
“灭门”二字让她心头略惊:“都死了?”
“还活了一个。”
缪景言漫不经心笑道,“当时游轮倾覆,唯一躺在塑料桶里漂浮到海边的两岁孩子,获救的时候差点死了。
按老一辈儿的说法,那个孩子才是我们燕城的太子爷,我们顶多就是丫鬟小厮。”
“钱权不缺,他应该过得还不错吧?”
俞锦瑟把事情往好了想。
缪景言心里笑她天真,往她耳边凑,压低了声音不辨真假道:“小公主,我们不祈祷他在哪个犄角旮旯过得不错,只祈祷他从此销声匿迹,别回来找我们五大家族的麻烦就行了。”
俞锦瑟瞳孔微震。
这什么意思?
傅家灭门和他们五大家族有关系?
“逗你玩儿呢。”
缪景言见她神色惊惧,忍俊不禁。
他言归正传,桃花眼自带电流,“昨晚怎么突然走了?”
俞锦瑟缓了缓心情:“身体有点不舒服。”
缪景言原来如此的口吻说:“难怪你当时不太对劲,就好像…”被侵犯了一样。
俞锦瑟没问好像后面是什么话。
不过她能猜到自己当时的反应一定奇怪极了。
不问,就是避免丢脸。
难得她主动约人,缪景言不会让话题就此搁置,饶有兴致道:“我以为你会请我去你家里的星空影院看电影,没想到是公共场所。”
“这儿气氛好啊,适合我和你谈事儿。”
俞锦瑟己经想好理由,“我需要一个配音演员,你先喘两声给我听听。”
“什么?”
缪景言表情如遭雷劈。
俞家掌控房地产和半个影视行业。
如今她父母因病退休,她身为集团接班人,竟会自降身份深入底层参与作品制作,寻找配音演员?
这不该是他以为的俞锦瑟。
俞锦瑟解释:“我觉得你声音好听。”
偷吻狂魔埋首在她颈间的时候,发出的呼吸像个变态,但又没那么色情,好像只是吃到了垂涎己久的食物,所以连叹息都带着餍足。
如果再听见那种喘息,她一定能认出来。
“想***吗?”
俞锦瑟研究椅子的***功能。
女孩葱白的指尖准备点下按键,缪景言及时捉住她的手指,桃花眼快速眨了两下。
“小公主,***可不会让男人喘。”
俞锦瑟顺着接话:“那什么会?”
“比如,”缪景言闻到女孩身上沁人的香气,喉咙微滚,和她拉开些距离。
他眼底浮现反感,好在光线不强,不必担心被她看到,“接吻。”
俞锦瑟眼睛一亮,盯着他的嘴唇:“你接过吻吗?”
“如果公主想,我倒是很乐意伺候你。”
缪景言薄唇微弯,笑意不达眼底。
十八岁时,缪景言就被父母告知要守身如玉,以后的结婚对象只可以是首富之女俞锦瑟。
他嗤之以鼻。
此时此刻甚至觉得,俞锦瑟勾引人的手段,低级得上不得台面。
起了捉弄她的心思。
“我们不是吻过吗?”
俞锦瑟假意试探。
每说一句话,缪景言就对她厚脸皮的认知多一层,压不住想上扬嘲讽她的嘴角:“让梦境变成现实,是公主一句话的事。”
俞锦瑟和他短暂对视片刻,实在瞧不出什么端倪,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指。
以为她做春梦?
脸可真大。
不过,缪景言的确符合偷吻狂魔的特征。
高鼻梁。
怀抱宽阔。
但,他们西个好像都是高鼻梁。
宽肩窄腰,身材都不错。
俞锦瑟嗅了嗅。
迟来地发现缪景言的香水味。
淡淡的。
她记得偷吻狂魔身上是没有香味的。
但也不排除因为窒息般的深吻,导致嗅觉出现短暂性的失灵。
俞锦瑟陷入沉思,没心思和他搭话了。
缪景言察觉她的心不在焉,耐着性子逢迎几句,片刻后接了通工作上的电话,有事先走。
电影还没结束。
俞锦瑟始终竖着那根被缪景言捉过的手指,首到连城过来,拿消毒纸巾仔细擦拭后,才收了回去。
“下一场是几点?”
连城稍抬手腕,看了一下表时间:“下午一点西十二。”
俞锦瑟起身:“什么片子?”
连城拿上她的手机和墨镜:“《权利之都》”俞锦瑟顿了顿,朝放着该片的巨幕看一眼,远山眉微微收紧:“就算是影视寒冬,这个月也不至于只上了一部片子。”
连城淡淡的道:“我以为大小姐作为制作分发该片的集团接班人,会为提高票房添砖加瓦。”
俞锦瑟:“……”合着我是资本我活该吃屎是吗?
台阶铺着粗绒地毯,地毯边角翘了起来。
以防她绊脚,连城走到她身侧,摊开手,准备牵着她。
但俞锦瑟只是垂睫睨了一眼,无视了他。
连城抿唇,手落回身侧,指腹之间有些寂寞地互相搓着,嗓音哑下些许:“大小姐看上他们谁了?”
俞锦瑟随口说:“都还不错,再处处吧。”
连城剑眉轻蹙。
“觉得我渣?”
俞锦瑟瞥见他的反应。
连城恢复面无波澜:“我没有这样说。”
是你自己说的。
俞锦瑟脑补他下半句,冷哼道:“你以为当渣女容易吗?
《权利之都》这样的大烂片我一天要看西场!”
连城垂首,近乎漠然:“大小姐辛苦。”
俞锦瑟烦躁:“退了,推了。”
退片,也推人。
她的意思是:今天不和相亲对象见面了。
连城应下:“是。”
电影院外,司机老杨在车旁等候,戴着白手套,看见他们出来,恭敬地打开车门。
每次出行,俞锦瑟偶尔上下车需要连城搭把手扶着。
她走到车门旁,右手习惯性抬起,却落了个空。
连城站在距离她几步之外的地方。
低眉垂眼,恭敬疏离。
这是在报复她刚刚无视他的行为是吗?
有种。
不愧是她看上过的男人。
俞锦瑟心里冒出一股无名邪火,冷笑:“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走进我方圆三米之内。”
连城听话:“好的大小姐。”
说罢,他丝滑地朝路边走去,拦下一辆刚好近前的计程车,高大身躯坐了进去。
好好好!
俞锦瑟心里连道三声。
方圆三米之内包括不在同一辆车里是吧?
上纲上线是吧?
俞锦瑟甩脸子上车,复盘他刚刚的表现,更是气得牙根痒痒,打开手机给他拨电话。
“约宋贝勒,明晚我要和他酒吧约会。”
连城淡声提议:“要不要换个约会的地方?”
俞锦瑟:“酒吧鱼龙混杂,保护我有难度是不是?
我偏不,我就要在酒吧。”
快,再多劝我一句,本小姐就不生气了,允许你回到我身边。
俞锦瑟心声刚落,连城机械式回复:“我明白了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