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未干,安平县南街己经热闹起来。
街道两旁的店铺陆续开门,店家们扫着门前的落叶,整理着所剩不多的货架。
寒气中飘着包子铺蒸笼的热气,却比往日稀薄了许多。
菜贩子将新鲜的青菜码放整齐,价格牌上的数字一天天在往上爬。
绣线铺的老板娘正在清点存货,叹息着将绸缎收进柜子深处。
春日的阳光斜斜地照在青石板路上,却映不出往日的温暖。
"新鲜的韭黄,便宜些卖了!
""热包子,一文钱能买两个!
""绣线便宜卖,老主顾看着给钱!
"叫卖声比往日更加卖力,却换不来几个驻足的客人。
小贩们的吆喝声里带着几分焦急,街上的行人步履匆匆,眉宇间尽是愁容。
街角的粥铺门前排着长队,大多是衣衫褴褛的流民。
粥铺老板娘一边往碗里添水,一边偷偷抹眼泪:"实在对不住,粥越来越稀了......"突然,粮铺那边传来一阵骚动。
"三百文一斗米?
"妇人尖声叫道,怀里抱着的孩子瘦得皮包骨,"昨儿个不是才二百五十?
这米要涨到天上去吗?
""就是,这也涨得太狠了!
"排队的人群中爆发出不满的议论。
有人攥紧了仅剩的铜钱,有人摸着干瘪的钱袋叹气。
一个老妇人数了又数手里的铜板,最后默默地退出了队伍。
粮铺掌柜冷笑一声,眼中闪着贪婪的光:"爱买不买,又不是只有你们要买米。
现在这行情,三百文己经算便宜的了。
"人群开始推搡,更多的妇人抱着孩子哭泣。
几个衙役慢悠悠地踱过来,跟掌柜的打着哈哈,眼睛却不住地瞟向柜台下的银钱。
就在这时,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民挤进人群。
他们面黄肌瘦,眼中闪着绝望的光。
一个老者抱着个瘦小的孩子,孩子脸色发青,己经昏睡过去。
"求掌柜的行行好,我们三天没吃饭了......"老者哀求道。
"滚开!
要饭的没资格买米!
"伙计挥着扫帚就要赶人。
"你们......"老者怀里的孩子突然抽搐起来。
"救救孩子吧!
"老者跪在地上,"我们还有口气在,可孩子......""都说了滚......""砰!
"一声巨响,一个年轻流民猛地掀翻了柜台。
"你们这些黑心的东西!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绝望。
场面瞬间失控。
更多的流民和愤怒的百姓涌向粮铺,有人开始抢夺货架上的米袋。
衙役们挥舞着水火棍冲进人群。
"打死这些刁民!
"粮铺掌柜躲在柜台后大喊。
"救命!
"老者被人群推倒,怀里的孩子滚落在地。
"娘!
"一个小女孩被人流冲散,在混乱中哭喊着寻找母亲。
"大人饶命!
"妇人们抱着头蹲在地上,却依然躲不过雨点般的棍棒。
更多的衙役赶到,开始暴力驱散人群。
有人头破血流,有人被拖着带走。
地上散落的米粒上沾着血迹,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光。
等混乱平息,街道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小贩们默默收拾着被打翻的摊位,空气中弥漫着恐惧和愤怒的气息。
粮铺重新开门,掌柜的脸上依然挂着冷笑,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学堂的围墙后,南为安呆呆地望着街上的一切。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大家要抢米,也不明白为什么衙役要打人。
娘说过要他好好读书,不要管这些闲事,可是看着地上的血迹,他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那些哭喊声、求饶声,还有血迹斑斑的米粒,都深深地刻在了他幼小的心灵里。
"南为安!
还不快进来读书!
"夫子严厉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慌忙应了一声,跌跌撞撞地往教室跑去,一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个趔趄。
抬起头时,他看见夫子正板着脸站在讲台前,手里拿着戒尺。
教室里的同窗们都低着头,假装在读书,却偷偷地看着窗外,眼中带着说不清的情绪。
教室里,夫子正在讲《论语》。
南为安心不在焉地听着,目光却总往窗外瞟。
他看见那个被推倒的老者在路边艰难地爬起来,怀里的孩子己经不再动弹。
街角的粥铺老板娘偷偷递给老者一碗稀粥,却被巡街的衙役狠狠瞪了一眼。
"仁者爱人......"夫子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南为安低下头,攥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