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肤色瓷白,发如泼墨、修眉明眸、丹唇皓齿,五官分明;三分病态,七分明艳,俊美绝伦。
一身青衫,金缕束腰,颈下挂着佛牌,腰间垂着司南玉佩,风姿绰约、内敛奢华,竟是个花美男。
当他看到林欢的那一刻,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嘴角微提,神情间多了几分邪魅。
“可看到一个长相俊俏的小贼?”
听到捕快的喊话,林欢冲那人拱了拱手,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动作,又潜入了水中。
只听水榭中的花美男道:“并没有看到。”
声音如清泉潺潺,清澈悦耳。
杂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林欢慢慢从水里冒出了头,抓着那人的鱼竿一借力,湿漉漉的跃到了水榭中。
“多谢!”
她冲那人拱手感谢。
那人侧头含笑看着她:“拿什么谢?”
林欢一愣,摸到自己腰间还别着三皇子赵瑄的钱袋子,心想留着它也是祸害,遂拿出来放在了男人的手中:“送你了。”
她走出几步,回头问道:“你是附近象姑馆的相公吗?
长得真好看。
有空本公子去捧你的场。”
听了此话之后,那人收敛了笑容,慢慢站起身走到了林欢的跟前。
林欢的个子在女子中算是修长的,可是那人却比她高出了足足一个头。
“这是你偷来的吧?”
或许是因为身体弱的原因,他的声音温润低沉,虽是责备的口气,可是听着让人浑身酥软。
林欢感觉自己的耳朵都痒了,她揉了揉耳朵道:“那又怎样,你不想要就扔进西湖里吧。”
那人将湿漉漉的钱袋放进了自己的衣袖中,“这是替你销赃,不是谢礼。”
说着又冲林欢伸出了手。
趁火打劫!
明晃晃的趁火打劫!
贪得无厌的家伙!
林欢攥了攥拳头,看在他长得好看的份上,忍住了没有揍他:“你想要多少谢礼?”
“替你掩护,为你销赃,你还惊走了我的鱼,又让本公子受了惊吓,连谢礼带赔偿马马虎虎二百两。”
“二百两,你怎么不去抢?
还惊走了你的鱼,说的好像你能钓到鱼一样。”
林欢咬牙叉腰说道。
“那你甭管,反正你来了,将鱼惊走了是事实。”
“你跟我耍无赖是不是,没钱!”
林欢说完就要走。
那人朝着己经上岸的捕快喊道:“捕快——”幸好他中气不足,声音不大,岸上的捕快并没有听到他的喊声。
吓得林欢忙回身拱手作揖道:“好好好,二百两就二百两,可是我今天出门没带这么多银子,给你打个欠条吧。”
反正到时候不认账他也没有办法。
那人似乎看穿了林欢的心思:“没有银子,等价的东西也可以。”
他说着将目光落在了林欢颈间挂着的玉兔上。
林欢伸手将玉兔抓在了手中,“这是和田玉,而且——”而且还是她及笄的时候,母亲给她定做的,上面有她的名字“欢”!
“等你有了二百两银子,可以来我这里赎回。”
那人说着又朝着岸边看去。
林欢顺着他眼神的方向看过去,见那些捕快竟然还沿湖找他。
这男人又威胁她,太可恶了!
林欢叉腰瞪着眼前的男人。
“捕快——小贼在——”林欢忙上前捂住他的嘴,后面的话到底没让他喊出来。
那人瞬间满脸涨红,双手用力将林欢湿漉漉的小手从自己的脸上抠了下来,大口的喘息着道:“你——你要,杀人灭口,我要去临安府报官。”
林欢没想到他这么脆弱,一脸无奈的摆手:“我没有!”
“那你赔钱。
二百两,没有钱,东西也行。”
那人喘息了几声说道。
林欢不情不愿的将玉兔摘了下来啐了一口“晦气”,才放在那人的手中,然后气呼呼的质问道:“你——哪个象姑馆的?”
“醉墨轩!”
那人心满意足的将玉兔收进了自己的袖中。
“好,明天小爷就去醉墨轩找你。”
林欢恶狠狠的说完急匆匆的离开。
随着林欢背影的渐去渐远,那人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周身被寒气笼罩。
他把玩着手中的玉兔,嘴里念道:“欢!”
“六殿下,太阳要下山了,该回府了。”
林欢上岸后避开捕快,朝着清波门走去,正好遇到青黛拿了衣服来寻她。
“小姐,我机灵吧,我看到你跳湖之后立马回去给您拿衣服了。”
明明是抛下主子自己逃命,却被青黛说的如此清新脱俗。
林欢拿过干衣服,找了一个无人的地方,将外面的衣服换了,摸到颈下空空,又想起抢走了自己玉兔的男人。
哼!
不是个好东西,明天见着他拿回玉兔,先将他打一顿出气。
“太阳己经下山了,赶紧回家吧。”
林欢气呼呼的对青黛道。
两人偷摸到忠义侯府的后门,青黛轻轻叩了叩门板低声道:“刘嬷嬷,我是青黛,麻烦你帮我开一下门。”
门开了,两人悄悄蹭了进来。
一进门看到苏夫人正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看着她们。
“又去哪儿了?”
林欢的母亲苏婉宁今年西十出头,因为十年前那件事,侯府被连累,林欢的父亲林岘弃武从医,离家去游历天下。
自那日起,她对外不再冠夫姓,而是让人称她的本姓——苏夫人。
十年来,她独自支撑侯府,日夜操劳,将侯府的产业打理的井井有条,两个儿女抚养的健康活泼。
而她自己却日渐沧桑。
不过到底是安平大长公主的女儿,皇家的气度与风韵犹在。
林欢不敢说自己出城去西湖边了,面不改色的道:“去东城修文坊看笔墨了。
路上给母亲买了爱吃的灌浆馒头。”
说着就将灌浆馒头塞进了苏夫人身边秦嬷嬷的手里。
苏夫人伸手在她湿湿的头发上摸了摸叹道:“跑了一头的汗,回去歇着吧,这几天你在家誊抄账册,不许出门了。”
“啊——”林欢听了此话宛如上了刑罚一般,将身体整个靠在苏夫人身上,“母亲,女儿会发霉的。”
“又胡说!”
苏夫人侧头看向女儿,脸上无奈的笑了,“秦嬷嬷将小姐送回房,让她洗洗早些休息。”
“不用秦嬷嬷送,我自己回去就行。”
林欢最怕秦嬷嬷念叨了,一溜烟跑回了自己的院子。
若是让秦嬷嬷送,路上难免又要说什么“要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不要让夫人悬心。”
“不要舞蹈弄剑”“多在女红上下功夫”“不要老往外跑”之类的话。
她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不就是早睡嘛,她早睡就是了。
次日清晨,文远伯魏勉与临安府尹叶晖双双跪在了崇正殿的门外。
言官们一个接一个的都是参文远伯和临安府尹的。
“微臣参奏文远伯,教子无方,世子魏承林荒淫无度,白日渲淫……”“微臣参奏临安府尹叶晖教女无方,不守女德……”“微臣参奏文远伯世子目无皇权,以下犯上,勾引六皇子未婚妻子……”今天一大早,本来皇帝听闻文远伯世子在酒楼被人捉奸的事,听得津津有味,又听闻与文远伯世子苟且的女人竟然是与六皇子定了亲的叶家女,顿时龙颜大怒!
虽然他现在对病恹恹的六皇子也不是很看重,可是那也是他的儿子。
不容别人轻贱。
一个伯爵府的世子,竟然就敢沾惹他家小六的未婚妻,真是胆大包天。
区区一个五品临安府尹的女儿,就敢不将他的小六放在眼里,与别的男人苟且,真是反了天了。
皇帝坐在龙椅上,低头垂目看着阶下跪着的大臣,嘴唇微抿,面沉如水,轩昂威仪,令人不敢首视。
“传魏勉、叶晖进殿——”跪在殿外的魏勉和叶晖正在相互埋怨。
魏勉说叶晖:“你家怎么教育女儿的,教出这么不守妇道的玩意儿,明明跟六皇子己经定了亲了,又来招惹我家承林做什么?”
“你说的什么狗屁话,明明是你家儿子将我们女儿带坏了,你们明明与忠义侯府定亲了,我家好好的清白女儿被你儿子玷污了。”
此时叶晖也不让着魏勉。
听到皇帝传他们进殿,两人吓得一哆嗦。
魏勉揉了揉自己己经麻木的小腿,拽着旁边的叶晖起身。
叶晖将魏勉的手甩掉,双手伏地,圆滚滚的身体才勉强站起来。
两人颤巍巍的进了大殿。
皇帝看到他们,眉心微蹙,还没有说话,只听魏勉跪地请罪道:“臣教子无方,冒犯天威,万死不足以赎罪,恳请陛下削爵降罪!”
说完叩首泣血。
叶晖见被魏勉抢了先,也忙自行请罪:“臣罪该万死,自请削官返乡,日后耕读思过,日日为陛下祈福。”
他们都抓住了当今皇帝心软的秉性。
皇帝没有理会他们,冲众臣道:“众卿怎么看?”
有言官上前道:“文远伯世子魏承林与临安府尹之女在城外酒楼苟且之事,被三皇子撞破,这件事证据确凿,无可辩驳,魏承林与叶晖之女无视皇权、挑战天威,反大不敬罪,按律当斩。”
此话一出,跪在地上的魏勉和叶晖顿时脸就吓白了。
皇帝看着他们也不搭话,又问道:“这里面还有老三的事?”
有人回禀道:“当时三皇子的钱袋子被小贼抢了,所以报到了临安府叶大人处,叶大人带人抓小贼的时候,正好撞到了魏世子和叶小姐在杏林在望私会。”
“这么巧?
这小贼刚好跑到了杏林在望?”
“是!
据捕快说,这小贼正好闯进了魏世子所在的雅间,所以才撞破此事。”
经此一说,在场的人也都意识到了,这件事有些太巧了。
皇帝阴沉着脸说道,“抢钱的小贼抓到了吗?
审讯过了吗?”
叶晖忙回道:“回禀陛下,暂时还没有抓到?”
皇帝压制多时的怒火,此时终于爆发了出来:“堂堂临安府,竟然连一个抢钱的小贼也抓不住!”
叶晖吓得浑身哆嗦的跪在地上,“微臣有罪!
微臣一定加派人手,将此贼抓住。”
现在他也纳闷,这个小贼到底是什么人,竟然用这样的方式,将此事昭之于众,让他和文远伯颜面扫地。
此时有言官上前道:“陛下,叶晖为人父,教女无方,为官,懈怠渎职,望陛下严惩,以儆效尤!”
三皇子赵瑄也道:“是啊,父皇,这两个家伙如此欺负小六,应该严惩,然后好好安抚小六,再给他另觅佳偶。”
他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话,皇帝朝他看了过来:“你不好好读书,又出城瞎晃悠什么?”
赵瑄忙跪地抱着皇帝的大腿,扭着身子求饶道:“父皇,儿臣知道错了,先解决小六的事,再罚儿臣不迟。”
说起六皇子,就连皇帝也犯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