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校服领口灌进脖颈，她缩着脖子往公交站跑，忽然瞥见巷子深处闪过一抹银色。
刹车片刺耳的摩擦声划破雨幕，林小满眼睁睁看着自己撞上那辆保时捷。
纸箱脱手飞出，法棍面包像标枪一样***雨刮器缝隙，可颂面包在挡风玻璃上砸出黏糊糊的黄油印。
她跌坐在水洼里，雨水混着泥浆浸透校服裙摆。
"碰瓷专业点行吗？"黑伞边缘抬起，露出少年凌厉的下颌线。
深灰色校服外套随意披在肩上，领带松垮地挂在衬衫第二颗纽扣。
顾西辞垂眸看着跌坐在地的女孩，目光扫过她马尾辫上沾着的枫叶，突然蹲下身。
林小满下意识往后缩，后腰撞上消防栓。
冰凉的金属硌得生疼，她看见少年抬起的手腕内侧有道月牙形疤痕，在冷白皮肤上格外刺眼。
"你..."她刚要开口，那只手已经扯掉她胸前被面包屑糊住的名牌。
"高二3班林小满。
"顾西辞弹了弹名牌上的奶油渍，忽然勾起嘴角，"你知道这车补漆要多少钱？"他指腹擦过车门上那道浅浅的划痕，雨珠顺着指尖滚落，在积水中砸出细小漩涡。
林小满攥紧湿透的裙角。
远处传来上课***，她猛地跳起来，湿漉漉的帆布鞋在车门上又蹭出一道泥印。
"对不起！我会赔的！"转身要跑却被拽住书包带，整个人踉跄着撞进少年怀里。
薄荷混着雪松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听见头顶传来闷笑："联系方式不留就想跑？"顾西辞掏出手机，屏幕照亮他眼尾那颗泪痣，"或者你更希望我明天去你们班收债？"那天晚上林小满做了整夜的噩梦。
梦里银色跑车变成吃人的怪兽，法棍面包长出手脚追着她讨债。
第二天课间操时，她躲在器材室后面数存折余额，突然听见铁网外传来引擎轰鸣。
顾西辞单脚支地跨在机车上，黑色头盔夹在腋下。
"躲这儿就能赖账？"他甩过来一个牛皮纸袋，林小满手忙脚乱接住，热腾腾的奶香溢出来——是枫糖可颂。
"修车费二十八万七。
"他摘掉手套，露出腕间银色手表，"不过..."骨节分明的手指戳了戳纸袋，"你做的面包不错。
"林小满这才发现他虎口处有新鲜擦伤，血迹凝在掌纹里，像蜿蜒的红色溪流。
秘密是从那天下午开始滋长的。
林小满发现顾西辞总在午休时消失，校服口袋里偶尔露出药盒边角。
有次她收物理作业时碰到他的手，冰凉得不似活人。
最奇怪的是车祸那天他手腕的疤痕，现在却被手表遮得严严实实。
周五的烘焙社活动，林小满把裱花袋捏爆了。
粉色奶油溅到料理台上，组员们尖叫着躲开。
她慌忙去拿抹布，转身撞上一堵人墙。
顾西辞不知何时靠在门框上，手里转着打火机："笨手笨脚的，怎么赔我车？"夕阳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条纹，林小满突然发现他睫毛格外长，在眼下投出细密阴影。
"你..."她踮起脚凑近，"是不是生病了？"指尖即将碰到他苍白的脸颊时，手腕被狠狠攥住。
顾西辞瞳孔骤缩，像被踩到尾巴的猫。
打火机"啪嗒"掉在地上，蓝焰蹿起半尺高。
林小满看见他锁骨处有注射留下的淤青，在敞开的衣领下若隐若现。
"多管闲事。
"他甩开她的手，却在转身时打翻了糖罐。
玻璃碎片扎进掌心，鲜血滴在雪砂糖粒上，红得触目惊心。
林小满在医务室门口蹲到月亮爬上梧桐树梢。
顾西辞出来时校服袖子卷到手肘，纱布缠得乱七八糟。
她举起怀里的保温桶："当归鸡汤，促进伤口愈合。
"见他皱眉，又小声补充："也会让心情变好。
"蝉鸣突然喧嚣起来。
顾西辞扯开领带，喉结动了动："上车。
"机车碾过满地月光，林小满攥着他衣角的手在发抖。
风送来他模糊的声音："抱紧了，这次再摔坏什么你可赔不起。
"霓虹灯牌在夜色中流淌成星河，顾西辞带她爬上废弃水塔。
天台铁丝网上缠着枯萎的爬山虎，林小满捧着保温桶看他喝汤。
月光照亮他手腕的疤痕，这次她看清是七个并排的月牙，像是被什么动物反复抓咬留下的。
"小时候养的豹猫。
"顾西辞忽然开口。
他转动汤匙，金属磕碰瓷壁发出清脆声响，"它***期挠的。
"林小满盯着他颤抖的睫毛，鬼使神差地问："那现在呢？""死了。
"汤匙"当啷"掉进桶里，"从十七楼跳下去。
"他扯开衬衫最上面两颗纽扣，露出锁骨下方狰狞的缝合疤痕，"和我妈同一天。
"林小满的勺子掉在地上。
她想起上周在校史馆荣誉墙看到的照片，二十年前的市状元顾明玥，眉眼和眼前少年有七分相似。
"你父亲他...""顾氏集团董事长，上周再婚那个。
"顾西辞笑得肩膀发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他摸出药瓶倒出两粒白色药片，就着冷掉的鸡汤咽下去。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活不过二十岁了？"月光下他的皮肤近乎透明，"先天性免疫缺陷，顾家的诅咒。
"林小满在第二天清晨收到了匿名短信。
照片里是顾西辞的病例报告，最后一页用红笔圈出"骨髓纤维化晚期"。
她冲向三年A班时，正撞见顾西辞把退学申请拍在教导主任桌上。
"你疯了吗！"林小满攥着病历复印件的手在抖，"现在放弃治疗..."顾西辞反手扣住她的手腕按在墙上，呼吸喷在她耳畔："林家面点坊，中山路那间对吧？"他指尖冰凉，"你爸今早接了个大订单，猜猜客户是谁？"林小满浑身血液结冰。
她想起父亲早上接电话时谄媚的笑，想起那辆神秘的冷藏车。
"顾西辞你..."话没说完就被捂住嘴，少年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离我远点，小面包。
顾家要碾死你，比碾碎蚂蚁还容易。
"但秘密一旦撕开缺口，就会像滚雪球般失控。
林小满在图书馆翻到二十年前的旧报纸：《天才女化学家顾明玥意外坠楼，疑似产后抑郁》。
配图是葬礼现场，顾西辞父亲怀里抱着婴儿，身旁站着穿香奈儿套装的女人——正是如今的新任顾太太。
梅雨季来临时，顾西辞失踪了。
找遍所有他提过的秘密基地：码头废弃的集装箱、中央公园天鹅湖、午夜电影院的最后一排。
最后在枫林晚疗养院后墙找到他时，少年正在翻墙，黑色卫衣被蔷薇花刺勾破。
"你来收尸？"顾西辞瘫在草地上笑，手腕上新旧针孔叠成青紫的淤斑。
林小满跪在他身边，听见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撞出回音。
她握住他冰凉的手，触到腕间凹凸不平的疤痕："七道抓痕，是七次***未遂对吗？"蝉鸣突然静止。
顾西辞瞳孔剧烈收缩，喉结上下滚动："小面包，太聪明会..."尾音消失在颤抖的呼吸里。
林小满俯身吻住他苍白的唇，尝到血腥味和药片的苦。
泪水滑进交叠的唇齿间，她感觉后颈被用力扣住，顾西辞的眼泪灼烧着她的皮肤。
他们在暴雨中接吻，像世界末日前的最后一个拥抱。
林小满摸到他卫衣口袋里的安眠药瓶，金属盖子硌疼她的掌心。
"二十八万七..."她贴着他滚烫的额头呢喃，"我分期付款，用一辈子慢慢还好不好？"顾西辞咬破她的下唇，血腥味在雨中蔓延。
"利息很高。
"他扯下腕表扔进草丛，七道月牙疤痕在闪电下清晰可见，"你要赔上一生。
"惊雷炸响时，林小满听见他哽咽的声音："小满，我疼..."后来林小满总会想起那个雨夜。
顾西辞蜷缩在她怀里发抖，像被拔掉利爪的幼兽。
她握着他布满针孔的手，哼着妈妈教的童谣。
凌晨三点雨停时，他忽然说："那年车祸，我是故意不刹车的。
""什么？""你抱着面包跑出来的样子..."顾西辞把脸埋进她颈窝，"像颗会发光的糯米团子。
"晨光刺破云层时，他冰凉的唇印在她手腕内侧："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