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京都下了一场大雪,持续了有半月之久,一时间,街里市头竟呈现一派寂静的景色,也可以说是可悲。
要说这可悲,还得从这陆府说起,说来也是个传奇,陆家世代经商,听说是有皇帝的许可,一首是私自贩盐,在京中是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大概是拒绝了太多私下舔着脸想加入合作的人,不知得罪了哪一家有点势力的,一夜之间被抄了家,与之世代交好的迟府怕惹祸上身,次日便搬迁了。
这陆知鸢就是陆父的女儿,在那场屠杀中被陆父藏了起来。
待确认人己经走光了,她从暗道里艰难地爬了出来,蹲着太久,腿有些麻了,看着眼前的场景,她的眼神逐渐失去了焦距,恍惚了一瞬,身体像是抽干了全部力气,最后一丝光芒在她看见父母的尸首后消失,她后来多次想质问爹娘,既然都要离开,何必留着她一个人苟活。
她想给爹娘体面的安葬,可是家里的钱全都不知所踪,她只能光着手在雪地里用力地一寸一寸挖着土地,草草安葬了他们,那一刻她才知道,从前多得可以随意挥霍的钱原来这么重要。
为了生存,她当过教书夫子,术业有专攻,加上她是个女子,上头很自然地换掉了她,她在能试过的地方都试了个遍,全都以失败告终,她在街边乞过讨,却被街头几个醉汉纠缠不得脱身,被一群小厮打扮的人救了下来,从小厮身后走出个容貌秀丽的姑娘,姑娘打量着跌坐在地上的陆知鸢,蓦地笑出了声,“姑娘这样,是无处可去了?
不若随我回清雅阁,妈妈会接纳你的。”
她的眼神清冷,上挑的眼位,她宛若画中走出的花妖。
陆知鸢在众人的目光中感到无比的局促不安,双手无处安放,却在听到“清雅阁”时猛地摇摇头,清雅阁可是烟花之地,她怎么能放下一身傲骨去那种地方,爹娘知道了一定会很失望的。
那姑娘看着陆知鸢的表情,神色突然冷了下来,语气冰冷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我们以色侍人,呵,可是我们有多少人不是生活所迫才来的,你如今还不如我们,你的清高又作给谁看,况且,你也太看不起清雅阁了吧。”
那姑娘理了理自己的裙摆,转身准备走了,只留下一句“想清楚,妈妈不会亏待你的,清雅阁也不会。”
陆知鸢看着那姑娘的背影,内心盘踞着一种无法启齿的矛盾,自己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推搡着往前走。
她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往家的方向走去,她不确定那些人是否还会回来,想着躲回那个狭窄的密道里,却在进门时察觉到了不同,她分明听见屋内有人交谈,冷不丁打了个寒颤,额头沁出密密的汗,用力捂住嘴隐匿在黑暗处。
隔着一面密密的枝叶,少年一身白衣,墨发被一支青簪高高绾起,走出屋内,看不清神色,却难掩周身一股肃杀之气。
“找到了吗?”
身后跟随的几个侍从恭敬回道:“殿...禀公子,屋内上上下下翻了个遍,确实没看见活口。”
白衣男子闻言沉思片刻。
良久,他高高抬起下巴,嗤笑一声,道:“走吧,估计是个命大的,本公子也只是依故人所托来找找,没活口便不查了,你们回去只管如实传达。”
待人走后,陆知鸢快步跑着躲回了那个密道。
小雨忽至,淅淅沥沥打在窗棂上,冲淡了陆府的腥臭味,却让陆知鸢萌生出几分酸涩。
熟悉的难受和刺痛感充斥脑海,她用力攥了攥手,煎熬地等待黎明的到来。
她想,她知道该去哪了。
次日清晨,清雅阁的朱门被敲响,一个面容秀美,眉目如画,唇红齿白的姑娘款款而来,见到陆知鸢,她并不意外,毕竟那个女人捡回来的家伙还真不少,“姑娘,寻人还是住店?”
“住,住店?”
见陆知鸢面露疑惑,那姑娘轻笑一声:“姑娘,你理解错了,我们这住店是指在这寻份工,为妈妈赚钱,保证自己的生活,可不是真正的留宿,况且...姐姐,你要人家如何服侍你。”
陆知鸢眨了下眼,慌张道:“我,我找妈妈。”
“走吧,我带你去。”
走进去,才发现这清雅阁是何等气派,虽叫清雅,却是灯火辉煌,热闹非凡。
一个中年女子揪着另一个年轻女子的耳朵,喊道:“你又出去见义勇为了?
啊哟,丫头啊,你这如花似玉的脸伤着了可怎么办啊!
万一带的人不够怎么办啊?
你如何确定你救回来的人居心是何啊?”
“妈妈,人,人来了。”
那人指着陆知鸢这边道。
陆知鸢认出她了,是昨天那个姑娘。
妈妈顺着她的手指,转头看去,眼神微微复杂了一瞬又不动声色的恢复正常,她曾见过陆知鸢,在那位的书房里。
“姑娘,也不必急于一时,你先考虑几日,过几日再给我答复。”
“妈妈,我考虑过了,我可以的。”
齐妈妈给旁边的洒扫小厮交换了一个眼神,小厮跑了出去。
齐妈妈对陆知鸢说:“这…姑娘,昨日的事南红同我说了,你受惊了。
南红,带她去休息。”
南红虽摸不着头脑,但也照做了。
不久后小厮跑了回来,低声对妈妈说:“那位说暂时脱不开身,照顾好姑娘就是,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同时以清雅阁利益为重。”
齐妈妈有些不懂了,还是点了点头。
陆知鸢因着昨天的事有些不知如何面对南红,轻咳一声,开口道:“南红姑娘…昨日……谢谢…”南红终于正视了她一眼算是原谅了她。
在南红的介绍下,陆知鸢知道了给自己开门的姑娘是这里的花魁,名叫薇雨。
第二日,陆知鸢与妈妈商议好,因着身世特殊,以后戴着面纱示人,自己的所得分出三分之一给齐妈妈。
经过昨日那人的话,齐妈妈没有多说什么,答应了下来。
皇宫内,一着装贵气,剑眉星目的男子半躺在贵妃椅上,手中把玩着一个精巧的小玉茶杯,神色郁郁,父皇最近给他丢了个棘手的案子,整整三个月了一无所获,良久,他将杯子倒扣在矮案上。
身侧跪着的下人抖了一抖。
他睨了一眼跪着的人,道:“听说清雅阁有人被牵扯进来了?”
“回二殿下,是,南红姑娘。
她平日喜好带人做些自认为见义勇为的事,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此次估计是栽赃。”
“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