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的地板泛着微微的光芒,二十多平米的空间上,几十只可爱的兔娃娃飞快地蹦跶着,仿佛在竞舞一般。
突然,一只巨型的银色机械手从天而降,像巨兽一样张开,机械指头弯曲,快速地抓到一只兔
娃娃。
被抓到的兔娃娃停止了弹跳,塑料做成的红色眼珠带着盈盈光芒,消失在上方。
随后上方传来了孩子咯咯的笑声,而下方的兔娃娃则更加疯狂地弹跳着。
三秒之后,破碎的棉絮像雪一样地飘落了下来,混杂着珠子落地的声音,与地板融为一色。
抓娃娃的游戏持续进行中。
8个小时后。
还有零星几个娃娃依旧在蹦跶着,躲避着越发频繁伸下的机械手。
终于,一只迷你的兔娃娃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地蹲在了地板中间。
就在机械大手即将抓住迷你兔娃娃的时候,一只长毛兔娃娃和一只大兔娃娃直愣愣地冲了过来。
大兔娃娃不小心踩到了红色珠子,滑了一下。
长毛兔娃娃乘机快速地挤开了迷你兔,被机械大手抓了个正着。
这一幕似乎震惊到了所有的兔娃娃,它们都停了下来。
一动不动,望着被抓住的长毛兔娃娃。
就在长毛兔娃娃即将消失在上方的时候,突然,一只修长纤细的手抓住了机械大手上的铁柱。
用力一扭,铁柱断了,机械手掉落,砸在了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在长毛兔娃娃也要掉在地上时,一只手迅速地抓住了两只兔耳朵。
时空仿佛静止了一般,只有手的主人从无到有,一道青影渐显。
来人一身青色的道袍,身材修长,五官俊秀,黑色长发散漫地洒落,只有一只简单的木簪别在头上。
左手拎着长毛兔子的两个耳朵,目光流转,打量着手上的兔子。
“哇唔啊啊啊啊……”尖锐的哭声从上方传来,打破了寂静。
道士长眉一挑,右手挥了挥袍子,一只晶莹透亮的瓶子甩向了上方,“给劳资安静。”
瓶子越变越大,向上倒扣着飞去,不一会,传来了重重的落地声。
与此同时,哭声戛然而止。
英俊道士惊奇地打量着手上的白毛兔子,转而脸色就黑了起来。
“我天一派的最后一个传人是个白毛兔子?”清亮的声音瞬间在空间中弥漫。
“咦,不对,是灵魂被困在了兔子里。”道士瞪着圆圆的大眼睛,从里到外仔仔细细地瞅着。
白毛兔子没有说话,它只是一只兔娃娃。
看完了手上的长毛兔子,道士把目光转向了地板上,到处都是红色的小珠子,散落的棉絮,还有刚刚被他掰断的机械手以及几个呆呆的兔娃娃。
“这里的空间有些奇怪啊,似人间又似鬼界。”道士捻了捻空气,啧啧称奇。
道士拎着兔子在这个不大的空间中到处走着,摸摸地板,摸摸兔毛,摸摸红色小珠子,所过之处,诸兔避让。
在玩得差不多了之后,道士伸出了右手。
令人惊讶的是,他右手上的空间逐渐扭曲,一只透明的小瓶子竟然从无到有地落在了道士右手上。而瓶子里面似乎有个迷你的小人影在无声拍打着瓶身。
“让我来瞅瞅你是个啥玩意。”道士凑近小瓶子,仔细地端详着瓶子里的小人影。
小人影大概五六岁的身形,一大一小的红色眼珠,自头上斜向下到脸颊的裂缝,身上的衣服有些破烂,腹部隐约青紫,光着黑色的小脚丫,一只机械手用力地拍打着瓶身,另一只剩下机械胳膊在抖动着。
“啧啧,是一只怨鬼啊,难怪这么重的怨气。”道士晃了晃瓶子,看着瓶里的小人影东倒西歪着。
怨鬼杀人,就地湮灭,是天一派的守则之一。
只见道士握着瓶身,用力一捏,白色粉末混着黑色粉末从他的右手中洒落。
而在瓶子被捏碎的一霎那,整个空间都开始震动了,逐渐坍塌。地上的兔子也纷纷变成了一道道些许透明的人影,有穿着黑色制服满脸肃穆的青年,也有疲惫不堪的中年男女,还有一个喘着气的十岁男孩,以及在他身边突显的六十岁老头。
所有人都满怀感激之情,看着道士,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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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陈猛然睁开了双眼,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摘下了头上闪着绿光的头盔,然后静静地坐着,仿佛在思考人生。
“陈大师,十分感谢您参与这次梦境。”一个身穿黑色制服的男人,站在了老陈的旁边,用力地敬了个礼。
这个房间前前后后摆了十张军用折叠床,除了老陈以外,每个都穿着黑色的制服,带着头盔。
而现在还能站在老陈面前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这次梦境任务的队长管岳,正站在他的面前,另一个是第一次参加梦境任务的新人大壮,高高大大的身子默默蜷缩成一团,偷偷在抹眼泪。
剩下七个年轻人再也不会醒来了。
思及此,老陈忍不住叹了气,“管队长不必感谢我,我实在也是没帮上什么忙。”
花白的长发散落在胸前,紧皱的眉头加深了中间的几缕竖纹。
有些粗糙的双手摩搓着洗得泛白的青袍,有些褶皱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
“大师不必如此,若非有大师帮忙,我们可能也撑不到那位道长来。”管岳对老陈说道。
老陈摇了摇头。
“况且,听那位道长的说法,似乎是天一派的道士?”想起那位神秘的道士,管岳有些耐不住了。神秘道士穿的青袍,从图案上、款式上,和陈大师的身上的道袍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想起那位神秘道士,老陈也有些绷不住,眉头更深了。
他确实就是天一派最后的传人了,奔波于任务,也没找到合适根骨的徒弟。
天一派在世上只剩下他了。
而那神秘道士,穿着和天一派一样的道袍,甚至比他的还新,一身奇力,轻轻松松破解了一个无解的梦境。
一只熟悉的手重重的地落在了老陈的脑袋上,pia的一声,引来了一位六旬老人的嚎叫。
管岳震惊在了原地。
一个人凭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没有惊动任何警报,只在眨眼的功夫突然出现。要知道,这里可是天水市守夜者联盟的基地啊,安全性在整个华夏都能排上前五了。
虽说这个房间是专为入梦准备的,但是一个大活人从天而降还是过于离奇了,毕竟这并不是梦境,梦境与现实还是有着清晰界限的,还从未有过梦境闯入现实的例子。
“你个不肖子孙,连自己的祖师爷都认不出来!”神秘道士狠狠地抽了老陈一下。
刚收拾好自己表情的管岳差点又裂了。
“祖……祖师爷?”老陈捂住自己脑袋,震惊地抬起头。
仔细一看,头顶木簪,黑色长发,面容俊秀,一身青袍,猛然想起,宗谱里确实是这么描写祖师爷的。
但是……但是,符合这个描述的人也不少啊!
老陈疯狂地转动脑经,思考宗谱里关于祖师爷的一切。
该死的,宗谱里除了这么几句描述祖师爷外貌的话以外,就是疯狂吹彩虹屁说祖师爷有多么多么厉害,画像竟然也没留一个。
pia得第二声,老陈又挨了一下。
管岳冲着陷入头脑风暴的陈大师,眼睛都要眨抽筋了。
无奈之下,管岳硬着头皮打破了沉默。
“实在是感谢道长在梦境之中的出手相助,敢问如何称呼道长。”
神秘道士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管岳,让后者有点毛毛的。
“在下道号观酒,又见观,桃花酒。天一派掌门人。你一身正气,是当今的官差?”
管岳恭敬地拱了拱手,“观道长,我是天水市守夜者联盟基地第六支队的小队长管岳。按照古时候的说法,应该算是一个衙门里的衙役。”
“此间何年了?”观酒问道。
“回祖师爷,现在是新梦历198年。距离我们天一派开山已有一千三百六十八年的历史了。”老陈终于回过神来了,声音隐约有些嘶哑。
“新梦历?”观酒随意地坐在了地上,右手托腮看着眼前的老弟子。
“198年前,一个普通的晚上,有一半的人陷入了梦境,他们在梦里遇到了各种各样的诡异事情,然后在梦境里面被杀了。原以为只是普通的梦境,但是事实上,那些在梦里被杀的人再也没有醒过来了。也是从那时开始,只要睡着了就有可能会做梦,而做梦,就会有可能在梦里被杀。梦境爆发的那一年,世上的人口缩水了一半。也就是从那一年,开始算新梦历了。”老陈苦笑着说道,皱成猫脸,仿佛又苍老了十岁。
“所以,我天一派全都死在梦里了,到如今就剩你一个独苗苗了?而且你这个五六十岁的老独苗还不打算收徒弟?”观酒死亡凝视着浑身散发颓废气息的老陈。
感受到了祖师爷的目光,老陈噎住了,小心翼翼地继续说道,“到也不是……就是在新梦历前的几百年,咱们宗门还是香火旺盛的。后来咱们推翻了封建制度,也就是打倒皇帝,老百姓当家作主了。从上到下,清气尽显,一时间连鬼怪都找不到几个,咱们宗门的人就慢慢下山了。几十年后,咱们天一派就缩水不少了。”
老陈顿了顿,瞅了瞅祖师爷的眼色,接着说道,“这个时候,咱们天一派还是可以勉强维持的,毕竟也不是所有的老百姓都不信邪。然后梦境爆发了之后,咱们天一派的香火倒是好多了,但是人少了。有的死在自己的梦里,有的是死在了信众的梦里。在经历了一阵乱象之后,国家就成立了守夜者联盟了。”
“守夜者联盟吸收了很多小门小派和散修,再加上国家背后做支撑,成为了整个国家最强大的守护力量了。不过相对于可怕的梦境而言,人就和消耗品没什么区别了。所以,守夜者联盟的人也是在不断地补充。像咱们天一派这样的大门派,偶尔,偶尔会接一些联盟的梦境任务……”
“弟子这次,就是接了个梦境任务,有幸被祖师爷救了下来。”老陈谄媚地看着观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