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沈玉棠脸上,生疼。
她跪在沈家大宅的废墟前,单薄的身子骨在风雪里抖得像筛糠,仿佛一片随时都会被吹走的枯叶。
曾经气派的沈府,如今只剩下一片焦土。
断壁残垣间,烧焦的木头还在“噼啪”作响,碎瓦片上凝着暗红色的血,让人心惊肉跳。
残破的匾额歪歪斜斜地挂着,上面“仁心济世”西个大字,早就被熏得看不清了,像是在诉说着沈家的冤屈。
空气里,血腥味和焦糊味混在一起,那是沈家一百多口人的血和尸骨烧出来的味道,呛得人喘不过气。
沈玉棠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但她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嘴里一股子咸腥味,那是她咬破嘴唇流出来的血。
她知道,不能哭,哭了就输了。
她要活下去,她要给沈家报仇!
闪回片段“棠儿,来,爹教你认药。”
沈怀瑾温和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
“棠儿,你看,这是‘三七’,能止血、化瘀、定痛。”
沈怀瑾指着一株草药,耐心地教。
“爹,我长大了,也要像您一样,当个大夫,救死扶伤。”
小小的沈玉棠,眼里闪着光。
“棠儿,这香囊你戴着,里面有娘亲手缝的平安符,保你平安。”
苏氏温柔地把香囊系在沈玉棠腰上。
“娘,我会一首戴着的。”
沈玉棠紧紧攥着香囊,感受着娘的爱。
“老爷!
夫人!
小姐!
快跑!
禁卫军杀过来了!”
管家忠伯撕心裂肺的喊声,打破了沈家的宁静。
“棠儿,快走!
从后门走!”
沈怀瑾一把将沈玉棠推向后门,眼里全是决绝。
“爹!
我不走!
我要跟你们在一块儿!”
沈玉棠哭喊着,不想走。
“听话!
快走!
记住,要活下去,给沈家报仇!”
沈怀瑾的声音,是沈玉棠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闪回结束沈玉棠猛地睁开眼,眼里的仇恨像火一样燃烧。
她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方绣着兰花的丝绸手帕,轻轻擦着匾额上的灰和雪。
这是娘留给她的,也是她现在唯一的念想。
“爹,娘,忠伯,沈家上下……一百三十七口人……你们的血,不会白流……”沈玉棠的声音沙哑,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沈玉棠,一定要让仇人……血债血偿!”
她缓缓站起来,瘦弱的身子在风雪中,却挺得笔首。
从这一刻起,世上再没有太医之女沈玉棠,只有一个背负血海深仇、发誓要复仇的孤女!
临安初春的阳光,透过破窗户,照在沈玉棠脸上。
她慢慢睁开眼,看到的是低矮的屋顶,破旧的家具。
墙上的石灰掉了不少,露出里面的黑砖。
空气里一股子霉味,还夹杂着浓浓的药草味,这是临安城外一家小医馆特有的味道。
沈玉棠挣扎着坐起来,浑身酸疼,像被车碾过一样。
她低头看看身上的粗布衣裳,衣角上还有几块洗不掉的污渍,心里一阵发苦,但很快又被她压了下去。
想当初,她还是京城里人人羡慕的太医千金,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住的是豪宅大院,过的是神仙日子。
可现在,一场大变,家破人亡,她沦落到社会的最底层,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只能穿着这破衣烂衫,寄人篱下,苟延残喘。
“吱呀”一声,门开了,打破了屋里的安静。
一个小小的身影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粥。
“玉棠姐姐,你醒啦!”
来人是小桃,医馆老板收养的孤女,也是沈玉棠在这里唯一的朋友。
小桃大概十五六岁,瘦瘦小小的,但一双眼睛特别亮,像天上的星星。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裙,头上扎着俩小辫,看着挺精神。
她跑到沈玉棠床边,关心地问:“玉棠姐姐,你咋样?
还疼不?”
沈玉棠摇摇头,接过粥碗,小声说:“我没事了,小桃,谢谢你。”
她的声音有点哑,透着疲惫。
“谢啥呀,咱俩是姐妹嘛!”
小桃笑嘻嘻地说,露出俩小酒窝。
她把粥碗递给沈玉棠,一屁股坐在床边,看着沈玉棠喝粥。
沈玉棠喝了几口粥,感觉胃里暖和了些,也有了点力气。
她看着小桃天真烂漫的笑脸,心里暖暖的。
在这陌生的城市,这破医馆,小桃是她唯一的安慰。
“小桃,今天医馆里忙不?”
沈玉棠问,把空碗递给小桃。
“不忙,没啥病人。”
小桃接过碗,随手放在桌上,说。
“玉棠姐姐,你再歇会儿吧,我去药房帮忙了。”
“嗯,你去吧。”
沈玉棠点点头。
小桃走后,沈玉棠没躺下,而是下了床。
她走到桌子前,从一个破包袱里,拿出爹留给她的医书残卷和那张“药王谷”的地图。
她轻轻摸着发黄的书页,书页上好像还有爹的温度,还有淡淡的墨香。
她仿佛又看到了爹趴在桌上写字的样子,听到了爹的教诲。
“爹,您放心,女儿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女儿一定会找到‘药王谷’,一定会……给沈家洗清冤屈!”
沈玉棠的眼里,又燃起了希望,那光芒,像黑夜里的火把,照着她往前走。
她把医书和地图小心收好,开始收拾屋子。
虽然现在过得苦,但她没放弃希望,也没忘了自己的责任。
她相信,只要努力,一定能改变命运,一定能给家人报仇。
沈玉棠简单收拾了一下,把几件换洗的粗布衣裳叠好,放在床头。
虽然寒酸,但这是她现在全部的家当。
她走到窗边,推开那扇“吱呀”响的木窗。
一股混着泥土和草木味儿的风扑面而来,让她精神一振。
窗外,是一条窄巷子,坑坑洼洼的地上,扔着些垃圾。
远处,隐约传来几声鸡叫狗吠,给这清晨添了点生气。
沈玉棠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这难得的清静。
她知道,这清静是暂时的,她得赶紧适应这儿的生活,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地。
换上一身干净的粗布衣裳,虽然还是不咋样,但至少干净了。
她走到一面破镜子前,把头发扎起来,用一根树枝固定住。
看着镜子里那张有点苍白但依然清秀的脸,沈玉棠暗暗给自己打气。
“沈玉棠,你不能倒下,你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做!”
走出屋,一股浓浓的药味扑鼻而来,这是小医馆特有的味儿。
沈玉棠顺着味儿,来到前堂。
小医馆的前堂,坐着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正是医馆的老板——钱老板。
他正低着头,噼里啪啦地拨着算盘,嘴里还念念有词,那算盘珠子拨得,比谁都快。
沈玉棠走到钱老板面前,小声说:“钱老板,我来帮忙了。”
钱老板抬头,眯缝着眼,上下打量沈玉棠,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还有一丝看不起。
“你身子骨还没好利索,能帮啥忙?
别把我的药材弄坏了!
这可都是钱啊!”
钱老板没好气地说,语气里透着抠门和市侩。
沈玉棠知道钱老板嫌弃她,嫌她白吃白住,还占了医馆的一个屋。
但她没说啥,只是默默走到药柜前,开始理药材。
她知道,自己现在寄人篱下,只能忍着。
“玉棠姐姐,你来啦!”
小桃从后院跑进来,手里拿着一株新鲜的草药,叶子上还沾着露珠,“你看,这是我刚采的,能入药呢!”
沈玉棠接过草药,仔细看了看,叶子是卵形的,边上有锯齿,顶上开着一朵小白花。
她闻了闻,一股淡淡的清香。
“这是‘七叶一枝花’,能清热解毒、消肿止痛,你认的草药越来越多了。”
沈玉棠笑着说,眼里透着赞许。
“嘻嘻,都是玉棠姐姐教得好!”
小桃得意地说,笑得特开心。
钱老板在一旁听着,冷哼一声:“认识几味草药有啥用?
还不是个赔钱货!
就知道吃白饭!”
沈玉棠和小桃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她们知道,钱老板是嫌她们吃白食,不挣钱。
自从沈玉棠来了医馆,钱老板对她们的态度就越来越差,经常冷嘲热讽,还克扣她们的饭。
“对了,小桃,你去把那几包药送到李员外家。”
钱老板突然说。
“啊?
可是……”小桃有点犹豫,脸上露出为难。
“可是啥?
让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钱老板瞪了小桃一眼,语气硬邦邦的。
沈玉棠知道,李员外是临安城的一个地头蛇,仗着有钱有势,经常欺负人,强抢民女,啥坏事都干。
小桃一个人去,怕是要吃亏。
“钱老板,还是我去吧。”
沈玉棠说,语气平静但坚定。
“你去?
你能行吗?”
钱老板怀疑地看着沈玉棠。
“我能行。”
沈玉棠坚定地说,眼神里没有一丝退缩。
“那行吧,你去就你去,记得把药钱收回来,一分都不能少!”
钱老板说,语气里带着警告。
沈玉棠点点头,接过药包,和小桃一起出了医馆。
走在临安城的街上,沈玉棠心里沉甸甸的。
街道两边,店铺林立,人来人往,叫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热闹得很。
但沈玉棠没心思看热闹,她知道,在这热闹的背后,藏着多少黑暗和不公。
她不知道自己啥时候才能摆脱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给家人报仇。
“玉棠姐姐,你别担心,李员外虽然凶,但他不敢把我咋样的。”
小桃看出了沈玉棠的心事,安慰道。
沈玉棠笑了笑,说:“我不担心你,我只是在想事儿。”
“想啥呢?”
小桃好奇地问,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沈玉棠。
“我在想……”沈玉棠刚想说,突然,她看到前面围了一群人,好像出啥事了。
“走,去看看。”
沈玉棠说着,拉着小桃的手,快步走了过去。
两人挤进人群,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正抱着一个昏过去的娃,跪在地上,求大家帮忙。
“求求你们,救救我孙子吧!
他快不行了……他这是急症,再不救就晚了啊!”
老头的声音沙哑绝望,一声声哀求,像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听着就让人心酸。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但没一个人上前帮忙。
“这娃是得了急病,得赶紧治。”
沈玉棠对小桃说,语气焦急。
“可是,咱没钱啊。”
小桃无奈地说。
沈玉棠没说话,她走到老头面前,蹲下,开始给娃把脉。
她把手指搭在娃的脉上,凝神静气,仔细感受着脉搏的跳动。
“让我看看。”
沈玉棠的声音不大,但却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围观的人自动让开一条路,看着这个年轻的“小伙子”,眼神里有疑惑,也有好奇。
沈玉棠仔细检查了娃的病情,发现娃是突发急症,得赶紧救。
要是不及时救,怕是命都没了。
她从怀里掏出随身带的银针,开始给娃针灸。
这套银针,是爹留给她的,也是她现在最值钱的宝贝。
“你是谁?
你会医术?”
一个围观的人问,语气里透着怀疑。
“我是医馆的学徒。”
沈玉棠头也不抬地回答,手里的银针没停。
“医馆的学徒?
这么年轻,能行吗?”
“就是,别把人给治坏了。”
“我看这娃没救了,还是早点准备后事吧。”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都觉得沈玉棠不靠谱。
他们指指点点,就是没人愿意帮忙。
沈玉棠没理这些闲话,她全神贯注地给娃施针。
她额头上冒出了汗珠,但眼神依旧坚定。
她深吸一口气,把银针扎进娃的穴位。
她的手法熟练精准,每一针都恰到好处,像个经验丰富的老中医。
过了一会儿,娃的脸色慢慢好转,呼吸也平稳了。
原本紧闭的眼睛,也微微动了几下。
“醒了!
醒了!”
突然,有人喊了一嗓子。
只见原本昏迷的娃,慢慢睁开了眼,迷茫地看着周围的人。
“爷爷……”娃虚弱地叫了一声,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哎!
哎!
我的乖孙子,你终于醒了!”
老头喜极而泣,抱着娃,激动得浑身发抖。
他“扑通”一声跪在沈玉棠面前,连连磕头,“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孙子!
您真是神医啊!
大善人啊!”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沈玉棠说着,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围观的人也都看傻了眼,纷纷向沈玉棠竖起了大拇指。
“小兄弟,你真是神医啊!”
“就是,这么年轻,医术就这么高明,真了不起!”
“以后我们有病,就找你看了。”
沈玉棠谦虚地笑了笑,说:“我就是个普通的医馆学徒,当不起‘神医’这俩字。
大家要是有需要,可以到我们医馆来。”
说完,沈玉棠就带着小桃,离开了人群。
“玉棠姐姐,你真是太厉害了!”
小桃兴奋地说,眼里全是崇拜,“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夸你呢!”
沈玉棠笑了笑,说:“这没啥,救死扶伤,本来就是咱医生的本分。”
两人继续往前走,很快就到了李员外家。
李员外家那叫一个豪华,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着,门口站着俩凶神恶煞的家丁,腰里挎着刀,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沈玉棠和小桃说明来意,家丁上下打量了她们一番,眼神里全是轻蔑和不屑。
“等着!”
其中一个家丁扔下一句话,转身进了府。
沈玉棠和小桃在门口等了半天,才见那个家丁慢吞吞地出来。
“进去吧,老爷等着呢。”
家丁说,语气傲慢。
沈玉棠和小桃跟着家丁进了府。
只见院子里种满了花花草草,假山池塘,亭台楼阁,那叫一个富丽堂皇。
穿过几条回廊,她们来到大厅。
李员外正坐在太师椅上,跟几个客人喝酒。
李员外胖得跟猪似的,满脸横肉,穿着一身绸缎,脖子上戴着一串大金链子,手上戴着几个金戒指,一看就是个暴发户。
看到沈玉棠和小桃,他皱了皱眉,问:“你们是干啥的?”
“我们是医馆的,来给您送药。”
沈玉棠说,语气不卑不亢。
“药?
啥药?”
李员外问,眼神在沈玉棠身上扫来扫去。
“是钱老板让我送来的,说是您之前订的。”
沈玉棠说。
“哦,想起来了。”
李员外说,“把药放下吧,药钱我会让管家给你们。”
沈玉棠把药包放下,说:“钱老板说了,药钱一共是十两银子。”
“十两?
咋这么贵?”
李员外眼睛瞪得跟牛眼似的。
“这药材都是上好的,而且是钱老板亲自配的,所以贵点。”
沈玉棠解释。
“哼,我看你们是想讹我吧?”
李员外冷哼一声,眼里闪过一丝狡猾,“我最多给你们五两,多了一分没有!”
“这……”沈玉棠有点为难,没想到李员外竟然想赖账。
“咋了?
不乐意?”
李员外语气不善,“信不信我让你们走不出这个门?”
沈玉棠知道李员外不好惹,不想惹事,只好说:“行吧,五两就五两。”
李员外得意地笑了,让管家给了沈玉棠五两银子。
沈玉棠和小桃拿着银子,离开了李员外家。
“玉棠姐姐,咱就这么算了?”
小桃气不过,“明明是十两的药,他只给五两,这不是欺负人吗?”
沈玉棠叹了口气,说:“算了,小桃,咱惹不起他。
少了几两银子,总比惹上麻烦强。
破财免灾吧。”
两人回到医馆,把药钱交给钱老板。
钱老板一听只收回了五两,立马火冒三丈:“啥?
五两?
你们咋办事的?
我明明告诉你们要收十两!
你们这两个赔钱货,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
“钱老板,李员外他不给,咱也没辙啊。”
沈玉棠无奈地说。
“我不管!
你们少收了五两,就从你们的工钱里扣!
啥时候扣完,啥时候再给你们发工钱!”
钱老板说,语气刻薄无情。
“钱老板,这不公平!”
小桃忍不住了,“咱辛辛苦苦跑一趟,您咋能这样呢?”
“咋?
还敢顶嘴?
我看你们是不想干了!”
钱老板脸都气绿了。
“我们……”小桃还想说啥,被沈玉棠拉住了。
“钱老板,我们知道了。”
沈玉棠说,“我们会把这五两银子补上的。”
“哼,这还差不多!”
钱老板冷哼一声,转身进了屋。
沈玉棠和小桃回到自己的屋,小桃气得首跺脚:“玉棠姐姐,咱为啥要忍气吞声?
这钱老板,太欺负人了!
还有那个李员外,也不是个好东西!”
沈玉棠沉默了一会儿,说:“小桃,咱现在寄人篱下,只能忍。
等我有了本事,一定离开这儿,再也不受这气了!
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嗯!”
小桃点点头,眼里闪着光,“玉棠姐姐,我相信你!
你一定能行!”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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