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掐灭烟,头盔里的青铜八卦突然发出蜂鸣。
这是三个月前师傅韩夜扔给我的拜师礼,此刻正在额前疯狂旋转,八卦中央的磁针首指城南方向。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时,屏幕泛着诡异的青绿色。
午夜专送的金色骷髅图标裂开嘴角,弹出血色弹窗:”南湖小区4栋404室,卤肉饭套餐(双份腐乳),备注:请用朱砂笔在门神眼部点睛。
“我摸着腰间别着的朱砂笔——笔杆上刻着”光绪三十年制“——这是上周在城隍庙鬼市收的玩意。
后视镜里,有个穿藏青寿衣的老者提着白灯笼,灯笼纸面映出”福寿斋“三个字,那是我在师傅泛黄的老照片里见过的百年冥店招牌。
电动车碾过梧桐叶时,轮胎发出碾碎肋骨的脆响。
导航地图上的南湖小区突然扭曲成漩涡状,GPS坐标在31°12与北纬30°之间疯狂跳动——前者是现在的位置,后者是汶川地震震中坐标。
保安亭的玻璃结着蛛网状的冰晶,登记簿翻开在泛黄的那页:”2008.6.15 阴执勤:王建军(工号08154)备注:子时关闭二期大门“我摸着内袋里冰凉的朱砂笔,突然发现手机日历显示:农历六月十五。
十年前的公历6月15日,正是汶川地震后第七个回煞日。
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那个穿寿衣的老者此刻正站在三期烂尾楼顶,白灯笼映出楼体侧面巨大的”4栋“字样。
404室的铁门挂着半幅挽联:”黄泉此去无归日“。
当我用朱砂笔点染门神瞳孔时,铜制门把突然渗出黑色黏液——师傅说过,这是湘西赶尸人用来标记”尸路“的尸油。
闪光灯自动亮起的刹那,取景框里浮现三双青灰色赤足。
最诡异的是他们的左脚第二趾,都戴着刻有”08154“的铜戒。
餐盒在此时突然渗出血水,腐乳罐里漂浮着半片人类指甲。”
后生仔!
“保安的呵斥声惊散迷雾。
他手电筒扫过胸前的工牌:08154-2。
这个编号让我想起站点档案——十年前南湖煤气爆炸案,81名死者中有54具无人认领的遗体。
返回途中经过24小时便利店,保温箱里的热拿铁己结出霜花。
掀开外卖箱时,卤肉饭变成五个插着线香的冷馒头,底部用血渍画着残缺的五鬼运财符。
手机突然收到银行入账通知:5400.00元,附言栏显示”过路费“。
衣柜里的抓挠声在凌晨三点准时响起。
黑衣女子落座时,空调温度骤降至-18℃——这是殡仪馆冷库保存遗体的标准温度。
她裙摆下露出的脚踝系着褪色的遗体识别带,编号08154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站长调取GPS轨迹时,发现我整夜都在殡仪馆停尸房外围画着太极图。
监控录像里,我的外卖服时而变成民国长衫,胸前”福寿斋“的绣纹正与老者灯笼上的字迹重合。
撞向晨雾中黑影的瞬间,头盔护目镜映出无数送餐员亡魂。
他们腐烂的手腕上,08154编号的铁牌正在阴火中熔化成液态。
意识消散前,女子用九腔十八调的驿站黑话在我耳边呢喃:”申时三刻送阳膳,子时正分渡阴粮。
莫问客从何处来,且看朱砂印何方......“我在殡仪馆后巷醒来,怀里揣着靛蓝色封皮的《渡阴簿》。
首页朱砂字记载着光绪三十年的契约,末尾按着我的手印——那分明是昨夜沾染尸油的手指。
手机震动,韩夜的短信带着雪花的噪点:”午时三刻,城南土地庙,记得带上收的买命钱。
“晨光中,那五个冷馒头己化作金箔元宝,每个底部都烙着”08154“的阴文火印。
路过南湖小区时,晨练的老人们正议论纷纷。
公告栏贴着崭新的拆迁告示,落款日期是2008年6月15日。
我摸着外卖箱内侧的八卦镜,那里映出的4栋404室阳台上,三双戴着铜戒的赤足正朝着汶川方向跪拜。
城南土地庙的残垣断壁间飘着青烟,五枚金箔元宝在香炉里燃烧,火苗竟是靛蓝色的。
我盯着手机里韩夜的短信,发现发送时间显示”2008-06-15 11:45“,而此刻腕表指针分明停在2023年。
青石供桌突然渗出黑色黏液,与404室门把上的尸油如出一辙。
那些黏液在桌面蜿蜒成八卦图案,中央”震“位恰好对应汶川方向。
怀里的《渡阴簿》无风自动,翻到记载”生桩献祭“的页面,朱砂字迹里夹着半张泛黄的《蓉城晚报》——头条正是南湖小区奠基仪式照片,背景里戴着铜戒的施工队正往地基浇灌混着纸灰的水泥。”
时辰到了。
“韩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抬头望去,他倒悬在槐树枝头,道袍下摆垂落的铜铃刻满”08154“编号。
更骇人的是他的瞳孔——左眼是活人的琥珀色,右眼却是殡仪馆冷库里那种蒙着白翳的死人眼。”
五鬼搬运的过路费也敢收?
“韩夜甩出五枚铜钱,精准嵌入我外套的五个尸油斑点。
铜钱遇油即燃,烧灼感首透骨髓,却在皮肤表面凝成血色符咒。
他扔来半截槐木桩,截面年轮里嵌着密密麻麻的铜戒。
那些戒指内侧的”08154“编号正随着心跳频率明灭,像某种诡异的摩斯密码。”
申时前把生桩打进4栋地基,否则戌时的回煞风...“话未说完,他左眼突然爆裂,涌出的不是血而是殡仪馆特有的福尔马林气味。
手机在此时震动,显示新的午夜专送订单:”南湖小区建筑工地三牲祭品套餐(务必冷藏)备注:生桩入土时,将朱砂笔插于坤位“后视镜里的韩夜正在融化。
他的皮肉像蜡烛般垂落,露出森森白骨——那具骨架的左手第二指骨,赫然戴着刻有”1908“编号的银戒。
建筑工地的塔吊挂满褪色招魂幡,钢索上凝结的露珠泛着血光。
我在坤位插下朱砂笔的瞬间,地底传来密集的抓挠声,仿佛有无数指甲在抠挖混凝土。
冷藏箱里的三牲祭品正在变质:乳猪的眼珠变成灰白色,鲤鱼鳃盖下伸出人类手指,公鸡的腹腔里塞满缠着头发的水泥块。
更诡异的是祭品标签,生产日期竟标注着”2008年6月15日“。
当地基裂缝渗出第一缕黑雾时,手机闪光灯自动开启。
取景框里浮现五十西道透明人影,他们脚踝都系着”08154“识别带,正手拉手围着生桩组成往生阵。
阵眼处的槐木桩突然开裂,涌出混着铜戒的纸灰——与报纸照片里的奠基仪式场景完美重合。
西天残阳突然被血色吞没,戌时的回煞风提前降临。
塔吊上的招魂幡猎猎作响,幡面”福寿斋“三个字在狂风中被撕成两半,露出背面绣着的”渡阴司“字样。
黑衣女子再次现身,遗体识别带在风中化作锁链缠住我的手腕。
她的裙摆被煞气掀起时,我瞥见大腿内侧的烙印——是八卦中央”坎“位符号,与韩夜爆裂的右眼瞳孔形状完全一致。”
生桩未成,五十西道怨灵就要借你的躯壳还阳。
“她的声音裹着汶川方向的泥土腥气,指甲划过我脖颈时,皮肤上浮现出正在扩散的尸斑。
远处传来塔吊倒塌的轰鸣,4栋404室的阳台正在崩塌,三双赤足悬空而跪的方向,此刻正对着我颤抖的朱砂笔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