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佌奀尤荒的缝隙里有一个名为川二极的大陆,被一条无源无尾的天河分成南北两极——川南极和川北极。
天河以南生活着一个石社族,他们最为热爱聚会崇尚俊美,主要以放牧为生。
然而,族群中一农妇生下了一个奇丑无比的儿子,唤名为舍尔。
他背面的肤色皆呈现黑绿色,像蛙皮一样,包括手背、后背和脚背;而正面的肤色也如蛙一般,乳白色的脸、乳白的脖子以及乳白色的肚皮等等。
与他肤色的丑相照应的是,长得也丑,两只眼睛圆圆鼓鼓的整齐的拥挤在额头上,鼻子更是没有梁只有两个小小的黑洞,嘴也奇大,仿佛要裂到后槽牙一样;肚子也圆滚滚,两条腿细细的向后弯曲着,走起路来拐呀拐的,丑的让人啼笑让人心酸。
村里的男女老少都安慰农妇,笑话农妇;养了这么个丑儿子,农妇也脸上无光,从来也不让他去参加任何歌会、舞会、聚会啥的。
尽管蛙人儿子外貌丑陋,但他却十分优秀。
他从小洗衣、做饭、喂猪、砍柴、放牧,还生来就会文章、雕像、绘地图、观星象等等,为人宁静谦和,随心自由,伶俐少语。
平时舍尔除了与阿母少语外,不言、不笑、不恼、也不悲。
儿时他每天做完了家里的事,就赶着一百来只白山羊到附近草场吃草,日复一日。
后来阿母离世后,他就经常到天河一片放牧,作为远牧场的天河岸边一旦去了之后几个月才会回来一次。
再后来,舍尔索性就住在了天河岸边,除了采买必需用品之外,就鲜少回到村落来,常年以天河边的果木为食。
天河边水草肥嫩,种类繁多,西季青绿,却因怪禽凶兽以及河妖频繁出没,又因为近年来月族凶人时常来游历天河,族人从未到天河边去放牧。
但或许过于丑陋,连禽兽精怪也不愿近舍尔的身,只要他出现的地方,精怪呀禽兽啊也都绕道而行,连月族凶人对他也避而远之。
所以天河一片的草场就成了舍尔独享的清净天地。
放牧时他在草场中盖起来一间木屋,又在周围盖了几间羊舍,用蓝芷草给所有房子都染成了淡青色,远远看去却融进了苍苍茫茫的草野。
清晨曙光微露,山羊们陆续起来独自到喜欢的地带吃草去,吃饱了就躺着把草吐出来重新咀嚼,完了继续吃草;傍晚舍尔就爬上木屋,吹起草叶儿曲儿,山羊儿星星点点的散落在广阔的碧草丛中,听到归曲儿就向着木屋此起彼伏围了过来,一点一点的融成一块。
舍尔所在的村落里有个死了阿爹阿母的女孩,名叫花妮,离舍尔家也不过三西里远。
以往,都是她外婆在照料她和她的二百来只绵羊,今年外婆越发苍老,放牧也力不从心。
而且这个夏天花妮就十岁了,也要放羊了。
起初花妮和阿昇家的儿子女儿一起去近牧场放羊,但几天后阿昇嫌弃她又笨又胆小;然后又和孑子爷爷一起去近牧场放羊,花妮却掉进河里差点被水冲走;后来外婆让她厚着脸皮跟着吉布夫妇俩去远牧场,半路上夫妇俩看着小小的花妮反悔了,把作为花妮伙食费的钱还给了花妮道:“走走走,我们那边狼多虎多,都爱吃没爹没母的孩儿心肝,你去不得的。”
于是花妮被留在了原地,花妮的羊被分出了羊群,羊儿惊恐西散。
花妮只得勒着马缰绳到处跑,一会儿跑到羊的前面吆喝,一会儿跑到羊的后面拦截,又跑到羊的左面咒骂,又又又从羊的左面迂回羊的前方开始拦截,一人一马把羊群围了起来,随着吉布夫妇俩的羊群渐渐消失在视野里。
花妮的羊群也冷静了下来。
就这样,花妮骑着马,马吐着满嘴的泡沫,沉默地看着羊群,羊群也沉默地看着花妮和她的马。
良久,咩的一声羊叫打破了花妮和羊群的沉默,远远的看见一群山羊往山坡的那边行进,后面还跟着一个骑马的人。
花妮一眼就认出了是舍尔,他鲜少回到村落里,每次回来都能看到他用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听大人们说他长相似蛙,丑陋可怖极了,如今单单从轮廓看倒是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看来他也正往远牧场去呢。
花妮正犹豫要不要跟着他去远牧场。
花妮家的领头羊就如听到了花妮的心声一般,竖着耳朵朝着山头跑了过去,其他的羊紧随其后,无路可走的花妮也只能骑马跟随。
花妮和她的羊群跟着舍尔和他的羊群经过两天一夜,淌过河流,翻过土丘,穿越戈壁,到达了远牧场——天河边。
这时两堆羊群也渐渐合在了一起,花妮却还是只敢远远的跟着,舍尔一路上也不曾看花妮一眼。
夕阳西下,天河也变得通红,羊儿们在木屋周围西散吃草,舍尔下了马,卸下所带的吃食用具,一样一样的往屋里搬着。
花妮也下了马,把马打去吃草后,站到行李旁不知所措,她见舍尔不反感她也不赶她走,虽然心中是不安的,还是拖起重重的包袋,一摇一晃的跟了过去,刚进屋,没等她反应过来,舍尔就拎走了包袋,将其放到了架子上,然后又继续搬物品去了,花妮有些惭愧也不再生事,知趣儿的守在了门旁。
太阳下山了,花妮终于可以忙了起来,她学着外婆赶羊的样子,大声的吆喝着,将不悦的羊群聚拢起来,又花着心思将自己的绵羊与舍尔的山羊分离开来,她把绵羊们赶到西边的一块芦苇荡里过夜,又跑回来将舍尔的山羊一一的赶进了羊舍里。
这时天快黑了花妮没找到羊舍门板,就一***坐在了羊舍门口。
舍尔己完成了木屋的打扫和摆放,他走出木屋看了眼这个自作主张的小孩,有些无奈。
喊道:“不用管它们,天黑了,进来吃点东西吧。”
说完又走了进去。
花妮几乎是飞奔过去地,她小心的进到屋里,轻轻的带上了门,话说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舍尔说人话,虽然他或许本来就是人,但还是很令人震惊,况且嗓音也不像青蛙,还很好听,像阿爹的声音一样,只是少了些气势和温度。
如今听到这好听的嗓音却让她对他的长相产生了些好奇。
但一会儿她又把长相的事抛到了脑后,因为舍尔还新搭了一张小床,上面还铺了柔软的床垫以及十分漂亮的小被子。
那一定是给自己的,想到这里,花妮就更加放开了一点,她赶紧跑过去接过舍尔手里的饭菜,又搬来一个草墩子给舍尔,这才坐了下来。
花妮看着对面斗篷下连吃饭都不摘面罩的所谓的蛙人怯生生的说:“我是你家隔壁金迪家的花妮,你或许不知道我……”“因为我才十岁。”
“外婆老了,放不了羊,但我太小了,没人愿意和我去远牧场放羊。”
……“我听说过你,外婆说你识字、会雕刻小羊儿,可厉害了,我呢太笨了,啥也不懂。”
“但我可会放羊了,多少只都没问题,外婆也说我像我家的老狗石企一样不会累。
而且我还会钓鱼,还会……可以给你做鱼吃。”
舍尔停下了手里的筷子打断了语无伦次的花妮道:“菜要凉了,吃饭吧——还有,你外婆知道你过来了,不用担心。”
听舍尔这么说,花妮内心的顾虑也消失了,变得快乐了起来,欢乐的吃完了饭。
洗碗时,舍尔脱下了棕黑色的手套,花妮主动给舍尔当起了下手,这时她看到舍尔有一双修长白净的手,比自己这双长满老茧的小手还要***。
根本不像大人们所说的那样,是一双恶心的蛙掌。
想到大人们常年传谣舍尔的长相,心里竟不禁对他们产生起埋怨之情。
当晚,舍尔进了里屋,花妮躺进自己新得的小床,美美的睡了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