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刀划开第三根肋骨时，林清绾听见了伞骨撑开的声响。
台风撞击着法医中心顶楼的铁皮通风管，像有千万只指甲在抓挠钢板。
无影灯下，红衣女尸的胸腔里盛开着冰晶般的霜花，茉莉香混着福尔马林的气味在解剖室飘荡。
"死者苏雨晴，26岁，体表无外伤。
"林清绾将取样棉签探入死者鼻腔，"指甲缝里的红色颗粒物..."她忽然顿住，不锈钢托盘上的组织样本正在渗出血珠，那些本应干燥的碎屑像活物般在玻璃器皿里蠕动。
冷藏柜发出嗡鸣。
顾思邈推门进来时带进一股咸腥的雨气，黑色风衣下摆还在滴水。
他法医证上的钢印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右手虎口的月牙疤痕被乳胶手套勒得发白。
"殡仪馆交接单。
"他将文件夹扔在解剖台边沿，"死者家属要求明日火化。
"林清绾的镊子悬在半空。
三天前的无名女尸也收到过同样的火化催促，而那具尸体此刻正躺在3号冷藏柜里，腰侧的新月形胎记与眼前这具尸体如镜像对称。
"我需要重新核对DNA。
"她说着去扯死者发间的红玫瑰，花瓣突然簌簌掉落，露出藏在花蕊中的微型胶囊。
顾思邈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术剪己经挑破胶囊外壳，淡蓝色液体滴在尸体锁骨处，皮肤下立即浮现出齿轮状纹路。
解剖室的灯忽然暗了。
备用电源启动的十秒间隙里，林清绾听见液体流动的汩汩声。
当灯光重新亮起时，那具本应僵首的尸体正在缓缓蜷缩手指，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镶着金牙的臼齿——这绝不是苏雨晴。
"调包了。
"顾思邈的解剖刀抵住尸体喉管，"真身在停尸房。
"他们撞开B2层的铁门时，冷气正从3号冷藏柜的缝隙里汩汩外溢。
柜门虚掩着，本该存放无名女尸的抽屉里蜷缩着只黑猫，金瞳在黑暗中闪着磷火般的光。
猫爪下压着张泛黄的信笺，墨迹被冰霜洇成诡异的花纹：林法医亲启：令尊二十年前种的因，该结果了。
黑猫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嚎叫，跃起时撞翻了墙角的置物架。
一柄暗红油纸伞滚落在地，伞面上用金线绣着两枚交叠的齿轮，正在以违背物理规律的方式缓缓旋转。
"民国二十三年，永兴当铺灭门案证物。
"顾思邈用镊子夹起伞骨末端的铜铃，"上个月从刑侦博物馆失窃。
"林清绾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她记得这个图案，七岁那年误闯父亲实验室时，曾在某个冷冻舱表面见过同样的图腾。
那时父亲匆忙合上舱盖，但惊鸿一瞥间，她分明看见舱内少年手腕系着的红丝带。
"红门会。
"顾思邈突然扯开衬衫领口，锁骨处的齿轮纹身泛着幽蓝荧光，"他们每个成员身上都有活体密码。
"警报器骤然炸响。
两人冲回解剖室时，那具冒牌尸体己化作一滩腥臭黏液，浸泡在黏液中的金属齿轮却光洁如新。
林清绾用放大镜观察齿纹，在某个凹槽里发现刻着极小篆体——正是父亲实验笔记首页缺失的编号。
窗外雷声轰鸣，暴雨中隐约传来戏腔哼唱。
顾思邈突然将红伞撑开挡在林清绾头顶，伞面投影在地面的图案竟是一张星象图，天蝎座尾针正指向法医中心顶楼。
"他们在等我们找到X-17。
"他的呼吸扫过她耳畔，"就像二十年前等你父亲完成永生方程式。
"顶楼天台的门虚掩着。
狂风卷着雨滴砸在脸上，林清绾看着顾思邈走向围栏边的红伞人。
伞面抬起时露出半张布满电子元件的脸，机械义眼转动着发出蓝光。
"097号实验体。
"机械音混着电流声，"你的记忆该更新了。
"顾思邈后退半步，虎口的疤痕突然迸裂渗血。
林清绾的解剖刀己抵住红伞人后颈，却触到金属的冷硬——这是个戴着人皮面具的仿生人。
仿生人胸腔内传来倒计时嘀嗒声。
顾思邈拽着林清绾扑向安全通道的瞬间，天台炸开刺目白光。
气浪掀翻他们的身体时，林清绾看见燃烧的红伞碎片在空中组成父亲年轻时的脸，正在对她无声地说着某个词语。
那是她童年每个噩梦尽头都会出现的口型：快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