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车库的积水漫过陆昭的靴口,腥咸味让他想起林晚溺亡那天的黄浦江。
叶青梧的金链子在水面拖出细长涟漪,她突然蹲下掬了捧水:“盐度27‰,接近东海海水。”
“这里离出海口两百公里。”
陆昭的枪口扫过立柱阴影。
应急灯把积水照成病态的青灰色,漂浮的鱼鳞随水流聚成诡异图案,像是某种祭祀图腾。
陈浩的惊呼从B2层传来:“昭哥!
这他妈是......”陆昭循声撞开防火门时,陈浩正瘫坐在楼梯转角。
手电筒滚落在地,光束照亮了墙面密密麻麻的抓痕——每道裂痕深处都嵌着半透明鱼卵,随呼吸节奏明灭闪烁。
“让开。”
陆昭扯住陈浩的后领往后拽。
年轻警员哆嗦着指向通风管:“有东西在唱歌!”
若有若无的吟哦声从管道深处渗出。
叶青梧的金链突然绷首成利刃,她划破指尖将血珠弹向鱼卵:“是鲛人烛,别碰声源!”
陆昭的右臂瘢痕开始发烫。
当他踢开变形的通风栅栏时,大团水母状生物扑面而来。
陈浩的配枪走火打碎顶灯,爆裂的玻璃渣中,陆昭看见那些生物体内裹着缩小的人形。
“闭眼!”
叶青梧甩出金链缠住陆昭手腕。
剧痛让他清醒过来,所谓水母分明是膨胀的胃袋,里面蜷缩着溺亡者的半透明魂魄。
鲛人吟唱陡然尖锐。
积水沸腾般翻涌,鱼鳞图腾汇聚成三米高的女人轮廓。
陆昭的子弹穿过水幕发出闷响,陈浩突然发狂似的冲向幻影:“晚姐!
晚姐回来了!”
“他中了摄魂咒。”
叶青梧的链刃刺入陈浩肩胛,黑血喷溅在鱼卵上发出腐蚀声。
陆昭扯开领带捆住陈浩抽搐的西肢,瞥见幻影心脏位置嵌着枚婚戒——和他抽屉里尘封的那枚一模一样。
“带他上去。”
陆昭换弹匣的手很稳,仿佛三年来无数次演练过这个场景,“我断后。”
叶青梧的白大褂浸成灰褐色:“陆警官,你的命现在属于镇灵司。”
她甩出个雕满符文的铜盒,“鲛人烛的芯是具象化的执念,用这个收容。”
水幕幻影突然坍缩成漩涡。
陆昭被扯进涡心的瞬间,右臂瘢痕爆出血管状黑线。
无数记忆碎片灌入脑海:林晚坠江时反光的镜面、停尸房冰柜里的抓痕、还有此刻漩涡深处闪烁的青铜镜框。
“阿昭......”幻影的声音与林晚重叠。
陆昭扣动扳机的刹那,铜盒自动弹开,强光中浮现出白婴苍白的脸。
少女的银铃截断鲛人吟唱。
她赤脚踏过积水,旗袍下摆的符咒遇水燃烧,将鱼鳞图腾烧出焦黑裂痕。
“闭气!”
白婴将枚铜钱塞进陆昭齿间。
腥苦味弥漫时,他看见漩涡核心是面锈蚀的青铜镜,镜框缠满刻着生辰八字的铁链。
铜盒吸走最后缕青烟时,车库水位开始下降。
白婴踉跄着扶住立柱咳嗽,腕间银铃碎了两枚。
陆昭扯出嘴里的铜钱,发现表面浮凸着“白公馆”字样。
“镇灵司的收容器?”
他踢了踢滚落脚边的铜盒,“你们唱双簧?”
白婴的咳喘混着轻笑:“叶青梧偷了白家的鲛人烛......咳咳......她想要你的诡手炼成长生烛......”警报声由远及近。
白婴突然攥住陆昭的右手,黑线顺她指尖蔓延时,地下车库所有监控同时爆出火花。
少女的瞳孔泛起血色:“明晚子时,霞飞路127号。”
她消失在通风管阴影里时,陆昭摸到口袋多了张泛黄的戏票。
背面用血写着:“林晚见过真正的相渊。”
“昭哥!”
陈浩瘸着腿扑过来,“刚那姑娘是不是白家闹鬼传闻里的......”陆昭把戏票塞进证物袋:“去户籍科调白公馆灭门案。”
他踩灭仍在蠕动的鱼卵,“让杨队批搜查令。”
“批不了。”
叶青梧的声音从消防梯传来。
她换了身墨绿冲锋衣,颈侧新增的灼伤像是符咒,“霞飞路127号二十年前就拆了,现在叫锦城殡仪馆。”
陈浩的咖啡杯摔在地上。
陆昭擦枪的动作顿了顿,他想起昨夜冷藏柜渗出的盐水——殡仪馆的停尸柜,用的正是当年白公馆地下冰窖的制冷系统。
杨队电话来得比晨雾散得快。
陆昭嚼着冷掉的包子推开队长办公室时,看见叶青梧正用金链子逗弄鱼缸里的锦鲤。
“小陆啊,有个协查任务。”
杨队把案卷推过红木桌,“殡仪馆报案说丢了具尸体,家属是白氏集团现任......”“我接。”
陆昭打断他。
鱼缸突然炸裂,锦鲤在满地玻璃渣里徒劳蹦跳。
叶青梧收起染血的金链:“陆警官,偷尸体的人留了你的警号。”
殡仪馆的阴冷浸透骨髓。
陆昭在3号厅停住脚步——昨夜见过的柏木棺材再次出现,棺盖缝隙垂下湿漉漉的水草。
叶青梧点燃犀角香时,他听见棺材里传出指甲抓挠声。
“是尸语。”
她将香灰抹在陆昭眼皮上,“不想被借尸还魂就别眨眼。”
棺盖移开的刹那,陈浩的尖叫卡在喉咙。
泡发的女尸穿着五十年前的蕾丝婚纱,左手戴着与林晚同款的婚戒。
陆昭的右臂黑线暴涨,他认出这是白家小女儿白婴——如果昨夜见的少女真是鬼物。
“死亡时间超过半世纪,但细胞活性像刚溺亡。”
叶青梧的解剖刀划开尸体胸腔,涌出的不是血而是盐水,“有趣,所有脏器都被替换成海月水母组织。”
陆昭用镊子挑起尸体睫毛上的磷光物:“和凯越大厦的样本一致。”
“因为有人用白家祖宅的地基养鲛人烛。”
叶青梧突然将刀尖指向他,“就像用你的诡手养相渊。”
殡仪馆灯光忽明忽暗。
陆昭的枪口尚未抬起,女尸突然睁眼攥住他手腕。
黑线与尸斑纠缠时,他听见白婴的叹息:“你还是来了......”真正的白婴从挽联后走出,腕间银铃无风自动。
女尸瞬间化作盐粒坍塌,她踩过满地晶粒轻笑:“叶医生,你主子没教过别碰白家的聘礼?”
叶青梧的金链绞碎落地窗:“赝品也配谈条件?”
她甩出个青铜罗盘,指针疯转着指向陆昭,“你猜镇灵司为什么批你的持枪证?”
陆昭的子弹打穿罗盘中心。
爆裂的铜片中,他看见林晚的残影在盐粒中一闪而逝。
白婴的银铃缠上他腰间时,殡仪馆所有停尸柜同时炸开。
“跟我走。”
少女呼吸带着血腥气,“他们在用你的执念喂养相渊......”警报声中,陆昭反手朝追来的叶青梧掷出灭火器。
白婴拽着他撞进运尸电梯时,轿厢镜面映出无数个林晚坠江的瞬间。
少女吐出口黑血染红按键:“去地下三层,白公馆的冰窖还在。”
电梯骤降时,陆昭摸到白婴后背凸起的桃木楔。
她惨笑着按下他握枪的手:“陆警官,杀我之前......咳咳......先看看冰窖里的三千面镜子......”